小学的时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跟爸妈住在一座山里面的,是真真正正的那种山沟沟,不到二十平米的一座小房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木板。房子中间吊着一盏40W左右的白炽灯,房子后只有一条小路,那是与外面链接的唯一通道,方圆几里鲜有人家,满山都是很密的栗树林。房子是建在一块大岩石上面的,前面是一条河,和一片很大的沙滩。
房子应该是坐西朝东,沙滩的北面是一片很大很大的芦苇林,里面有很多的野鸭子。房子的北边不远处紧靠山根的地方是一眼很大的山泉,老爸和老妈把它用石头砌成了一米深的一平米左右的小池子,我们每日的吃用的水都是从那来的,水池的北面就是很大的一片杨树林了。我们生活的区域相对于下面的河滩来说,也算是一个小山头,房子周围的野花很多,大多是野山菊,秋天的时候黄灿灿的一片,风里都是略略苦涩的花香。
我在那生活了很多年,我说不清那是一种眷顾还是不幸,那几年我始终是一个人,在一个小孩子成长最需要玩伴的时候。我那时候只有几本书,和一条狗,算是我的朋友吧。那年代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全家只有老爸的一部飞利浦的翻盖手机,老妈是很久之后才有了那部海尔。而我那时候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起床,蹬将近两个小时的自行车去上学,中午在学校的小卖铺吃饭,晚上放学后再蹬两个小时回去,我在那条崎岖泥泞的山路上摔过无数次,质量不错的自行车愣是被我摔的早退休了好几年,不过我也借此成为了最年轻的“秋名山车神”。那时候一放学回家就会带上那条狗,下到河滩里面去玩,带着一条和我差不多高的枣木棍和那条狗演着各种小说。一直到老妈站在山头叫在沙滩里玩疯了的我们吃饭,我俩会同时抖抖身子,甩甩头,朝山头疯跑,它总是让我先跑,可我一直都没跑过它。我总是跟在它后面,看它毛色金亮如同波浪,尾巴斜竖着,像一杆旗帜。丢我在后面,偶尔还会回过头来看我,嚣张得不像样子。那里的晚上是很静的,通常我会看书一直看到睡觉。老哥回来的时候,我们会出去看星星,山里的星星很亮,我们去找老爸,沿着路爬山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总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问,而那条狗就在我俩之间穿来穿去。
就那样过了好几年,一直到最后,快要离开的时候,那条枣木棍因为一场意外毁了,那条狗最后也死在了那里。那条枣木棍在我的世界里曾是孙悟空的那条金箍棒,曾是燕十三的那把剑,也做过我对抗伏地魔用的那根冬青木凤凰羽的魔杖。而那条狗是我那几年里最要好的朋友。
很多年之后,我特意回去过那里,荒草丛生,已经看不出来原先生活的痕迹了,我想把那条狗带回来,却发现那地方已经被山里的流水冲毁了,冲塌的地方宽不过半米,却刚好是当时埋它的地方。我只在那地方带了一块土回去好好的埋了,那天晚上我梦到它在院子里疯狂的撒欢,浑身的金毛波浪一样,嚣张的不像样子。醒来之后跟我妈说,我妈笑笑说:那是它回来了。
很多年之后的今天,我再去看那几年,我才看到了那种孤独,虽然在当时没有体会,但是它却渗进了我的身体里,早已融为一体,我性格里的那些缺陷就是这段时光留在我身上烙印。我曾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去改变自己,却始终是撕不开那层膜,我被包裹在里面,与外面所有的一切始终有一层隔阂。我曾恨过那段时光,我觉得没有那段日子可能就没有那层膜,没有那种无处不在的隔阂感,我会更好。但直到经历了高三的那个漫长的暑假,我才真正的明白那个冥冥之中的定数,我接纳了那段时光和残破不堪的自己,也开始学会接纳生命中种种的不如意,那段时光成了我最美好的时光之一,我也开始努力变得更好,要像那段时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