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个数字,一生的伴随

无数个夜晚,我拿起手机又放下,如此反复,但18256232287这11个数字我再也没有勇气拨出。

我上高中的那一年是2006年,也是那一年我爸为了远去外地求学的我,特地买了一个电话,手机号码正是182这个号。此后,这个号码一直成为我和父亲联系的纽带,直至2019年的7月父亲离我远去,一并带走的还有这个我再也没有勇气拨出却也忘不掉的手机号。

2006年,我还没有手机,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门口都会放一个公用电话,2毛钱一分钟,为了省钱,每周只会给家里的父亲通一次电话,每次还必看着电话上的分钟数和秒数,我牢牢的记着45秒之后即使不到一分钟也是算一分钟计算的这个算法,每次都是卡在45秒以下挂电话。

2006年,我是一个刚上高一的学生,仅仅是因为经常性的需要打电话回家,故牢牢记住了这11位数字。

2009年,我有了人生的第一部手机,我爸依旧用的还是那个白色的电话机,我离家更远了,这一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天津的某一所重点大学,可能是因为离家很远的缘故,我一瞬间似乎长大了,我忽然读懂了父亲的艰辛和孤单。我坚持每周都要给父亲打过去2次以上的电话,一坚持坚持了四年。

四年里,我和父亲每次的通话永远停留在5分钟以内,聊得话题无非是你还有钱不、照顾好自己、吃饭了没……这样类似的重复的话题,但我却能从那短短的一分钟或者两分钟的通话里读出父亲因为我打去的电话的喜悦。

四年里,我无数次躺在床上想,父亲一个人在家睡觉会不会感到孤单、我们不在身边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我也盼望着国庆、过年这样的节日,我能回家去陪陪父亲。每次回家父亲都显得异常的高兴,大清早就会一遍一遍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哪了。

2016年,我大学毕业了,开始挣自己人生的第一笔钱,我买了手机和电脑,父亲的电话机也换成了老年手机,但是182的号码还是没有换,我会告诉父亲我挣了多少钱,我会偶尔给他买点吃的,也会经常的想,等哪天我和妹妹都结婚了,回去带着孩子,开着车,那时候父亲大概是最欣慰的,可我没有想到父亲没有看到我结婚,也没等到我开车带他出去旅游的时刻,就已经永远的离我而去了,走的那样的悄无声息。

2018年5月,我工作的第二年,母亲生了病,为了照顾母亲,妹妹把家里装上了网,我把我买的小米智能手机给了父亲,这也许是我从小到大对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母亲稍有好转后不久,我们就都纷纷离开了家,去外地工作。父亲在邻居的指导下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

2018年8月,在持续发烧一个月之后,父亲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邻居用父亲的手机号给我和妹妹分别打了一个电话,回到家我们才知道父亲病重了,那一瞬间对我来说,天似乎塌了,母亲脑出血半身偏瘫,加之父亲的病重,我每天都在下一秒可能就见不到父亲的复杂的心情下度过,前一秒还在医生面前哭的不成样子的我,见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还要喜笑颜开的说没什么事。

2018年8月,父亲在医院度过了艰难的一个多月,在医生无数次的劝说下,我们回家了,回家之后的父亲身体似乎有所好转,只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每天都需要氧气机的来维持呼吸。

后来我才知道,我给父亲留下的那个智能手机给父亲带来了怎样的陪伴,父亲会和邻居去一起探讨抖音里的那些小片段,基本随时带着那个手机。2018年是我们家一起过的最后的一个年,我绝没想到过了2018的这个年,我再也没机会和父亲过年了。父亲的睡眠一向很早,6点钟左右就躺下了,但他有一个习惯,总会在9点左右起来刷一会抖音再继续睡,我很庆幸给他留了一个能陪着他的手机。

2019年的3月,母亲离开了我,父亲给我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哭的不成样子,回到家陪着母亲熬了6天,在第6天的下午,母亲的气息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似乎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情感,那天我没怎么哭,脑子里只记得母亲留下的那一行行泪水。

2019年的6月,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他感觉最近喘不上来气,我坐车回了家,带父亲去合肥复查,我绝没想到这次复查,让父亲的病情进一步加重,一个月多月之后父亲离开了我。

父亲走的时候是7月21号,离母亲去世整整116天,我哭的很是伤心,和母亲一样父亲走的时候,也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我只来得及摸摸他干瘪的手,后来还是邻居告诉我,父亲离世前的一天一直在念叨对不起我,因为我还没成家。

2019年的7月23日,父亲和母亲的坟墓埋在一起,一并埋下去的还有父亲生前喜欢玩的那个智能手机和182的这个电话卡。

2019年的7月24号,我离开了老家,回到了天津,白天还好,晚上就会偷偷的抹眼泪,然后习惯性的拿起手机,却再也没敢拨出去。

而今,182的号也有了新的主人,他再也不属于父亲专有的号码了,我也再没有几乎和父亲通上一通电话,午夜梦回的时刻,或许才能偶尔和父母亲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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