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
夏天,午夜,山上的客栈。庭院里几把椅子被拼成了一张可供躺下的长椅。我躺在长椅上,伸手挡住路灯发出的光线,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上面繁星点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银河,淡淡的星光衬托在那几颗璀璨生辉的星后面,像有人在天上细细撒的一层盐。它们的光细密地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织成一条星光带,跨越了半个夜空,在月亮附近消融。
那可能是上亿年前的星空。我想像着这些星光穿过宇宙,在这个过程中又穿过时间,来到地球,来到我的瞳孔。它们安静地、静止地、闪耀着,无言地展示着它们的意志,它们的力量,不惧任何空间的遥远,时间的侵蚀。我还感到对宇宙广袤空间的敬畏,感到时间对宇宙各部分的隔离。生命在这样的隔离中是如此脆弱而渺小,在这些近乎永恒的存在面前,微不足道。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激荡的河水,飞流的瀑布。一只载着十几个人的小船顺着马岭河漂流而下。我坐在小船里,看着两旁高耸的悬崖。裸露的岩石全被苔藓爬满,没了悬崖绝壁的孤傲冷峻,多了入云山峰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挺拔秀丽。瀑布从山顶奔腾而下,那飞溅的水滴落进河里,溅起那种我只在动画片里见到过的,像星星一样的水花。那些“星星”闪着光,好像随着流动的河水一同向前移动。我看着它们在岩石的阴影下出现又消失,叮咚、叮咚、我仿佛能听到它们落下的声音。
船夫驾着船,从瀑布底下行驶过去。那清亮、凉爽的瀑布,挟着它从山顶一路奔驰而下带着的势能,打在我们身上。我们弓着背,低着头,叫着笑着,任这水把我们浇了个通透。船又回到了阳光下。
遇到水流湍急处,船夫们互相喊着与同伴配合,有时吐气开声,以一己之力同河水做斗争。而我们就像做过山车似的,看着船在水中颠簸,急浪冲过我们的脚,水溅在我们身上。依旧叫着笑着,宣泄青春的激情,感受生命的美好。周围又风平浪静了。
风平浪静的时候,船夫们就闲了下来,给我们唱起了歌。那歌声很洪亮,直沿着河面一路向前,传到很远的地方。在这一片的寂静中,只有那歌声回荡,仿佛山峰都在屏息凝听。他唱的是民歌,我一句也没听懂,却觉得那声音和这山、这水异常的和谐,或者,那声音就属于这山和水的。等他停下来,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我愈发觉得这里的山水需要那洪亮的声音的点缀,需要那声音给这里带来生命。因为在这里,生命就像那歌声一样,浑厚而有力,给山水点上了眼睛,添上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