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期，带着孩子回了一趟老家，从4、5岁到高中毕业前一直生活的家。算算阔别的日子，竟不知觉有11年之久。老家是一个山里的小镇，风景真的如画，没有工业的地方就少有污染，一年四季天都是碧蓝的，空气中也问不到刺鼻的异味，与我现在生活的地方有着明显的不同。

见到爸爸，虽然已经很久不见，虽然彼此已经没有了什么话可说，但是有孩子在，见面的场景也没什么尴尬的，抱抱孩子、亲亲他逗逗他，再寒暄一些孩子的日常，时间就对付过去了。我不知道爸爸心里是否怪我，再见面，没有了当初那么强烈的敌对情绪，虽然我一如既往不喜欢他生活的态度，但也许是长大了的缘故，体会到更多生活的艰辛和不易，也懂得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靠自己就能突破的，比如穷，比如还挣不到钱。

我小的时候，生活太过艰苦，以至于回忆起来，脑子里都是零星的片段，也没什么照片留下好让我找回一些珍贵回忆。但是人是很奇怪的，有一些东西，记住它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是你就是记住了，印象还很深刻。关于爸爸，我简直有着太多不美好甚至厌恶至极的记忆，我对男人不作为、没有责任感的厌恶，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的爸爸，我的继父，大概天生就没什么责任感，在我4、5岁随妈妈跟着他过日子前，他是光棍一条，因为懒、穷，没人愿意跟他过日子。小时候的日子，天天锅碗瓢盆扔来扔去，妈妈的大嗓门、带着哭腔的控诉，爸爸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从男女双打、到最后无动于衷，雷打不动，我对男人和父亲的依靠、信任消失殆尽。

妈妈没日没夜工作，夜晚上班时我和弟弟就被反锁家中，因为怕黑不敢睡，就点着灯直到妈妈回来，有时候没睡熟，听到妈妈的脚步声、开门锁的声音，心里就特别踏实，沉沉睡去，更多时候，是不知道妈妈几点回来的，睡了几个小时，又早早起床给我们洗衣做饭。妈妈的辛苦，并没有改变家里贫穷的现状，除了吃穿对付，学费勉强能交上，家里依然是四间黄泥土墙的房子，电器少的可怜，生活没有大的起色。最可恨的，是妈妈拼命工作却并没有激起爸爸的斗志，在生活如此困苦之际，有时我早早放学回家，远远会听到家里传出来爸爸跟着卡拉OK机和电视唱K的声音，老实说，我从来没有仔细听过他唱的是什么，唱的好不好，我只是觉得尴尬，远远的，街坊邻居们都听得到，而他，根本无所谓。一抓到时间，他就溜走，去跟镇子里的人下象棋、打扑克，有钱没钱，子女生活学习，似乎都和他没什么关系。直到妈妈累倒，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也只会坐在门口的井盖上，一根接一根抽烟，我不知道他是无奈，还是无动于衷。我爆发了，指着他骂，为什么不拉着妈妈去看病，没钱不能去借点来吗？我对他的失望，到了极点。

更多生活的细节，已经不想赘述。他对我和弟弟，始终是两种态度。给零花钱，有好吃的，他只想得到弟弟，不过还好，他还懂的要爱自己的孩子。

读大学后，我鲜少回家。后来妈妈和弟弟陆续出来，一个打工，一个读书，再后来我的爸爸和妈妈就彻底分开了。我没见过自己的生父，老实说虽然我对爸爸没什么感情，但是他是我第一个叫爸爸的人，我对他有一份尊敬。不再相见的日子，过得真快，直到我结婚的酒席上，直到他托弟弟给我孩子带来过年的红包，虽然心中已放下，但是仍有一点点牵挂。

直到去年，妈妈和弟弟的生活安定了。我和弟弟带着我的孩子去看了爸爸，他老了，穿的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有点像谢贤不服老的时髦扮相，我想，大抵是他没觉得自己老，又或者，是他的心理年龄，还并不是很老吧。

家里的房子还是老样子，这幢曾经在每个台风夜我都担心会不会被风吹倒的黄泥土墙的老房子，竟也撑过了这二十几年。妈妈曾经砌起的菜园围墙旁已经杂草丛生，园里种了些辣椒和土豆；妈妈曾经装起来的铁门，已经完全锈烂了，摊在那里动弹不得...而家里，还是十几年前我离家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我的心里再度燃起失望。是啊，一看到家里的此情此景，我顿时会想起那无数个不堪回首的日日夜夜，想到饭桌上，妈妈抱怨，卖肉的把最后一块肉卖给了别人，尽管是她先到的，她把这定义成别人看不起我们，这不是误解，这就是真实的生活。锦上添花有的是，屋漏却偏逢连夜雨。

但是我毕竟长大了，失望之余，我想的是如何改善爸爸的生活。尽管他好不好，我都不是特别在意，但是毕竟生活这么多年，我不想看到他的生活这么困苦。一个人的力量多么有限，人的个性又多么自私，很多时候会让你在作决定之前陷入一段纠结。每当夜深人静想起这些，总是深深责怪自己，成长的太慢，赶不上亲人老去的步伐，不能在他们五感俱佳、还能享受生活的时候，让他们尝一尝生活的美好。

我时常会关注身边的人，清洁工、快递员、服务员、送餐员、卖场员工、建筑工人...形形色色的人，我想每个人身后，肯定都有一段不容易的生活，所幸我们没有放弃努力工作，用我们自己的信念、坚持、双手来改变我们生活的处境，努力给家人一份好的生活。

我常常感恩，现在的工作、生活，一切，都得益于勤劳、坚持、努力和向上的信念。你不可能永远在泥潭里，生活也绝不会如此不公平，只把最差最坏的留给你，有很多时候，坚持着坚持着，生活就有了些许转机，我始终相信这一点。而成长，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生活着、经历着，我们成长着，欢笑着、痛苦着，我们成长着，笑纳生活，不管痛苦还是欢乐，都是馈赠，都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印记。享受生活给你的重拳，想办法回它一记更漂亮的，做个有担当的人，一个长大、可以让家人依靠的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