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先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透过虚掩的卧室房门,看到妻子正躺在床上睡觉。知道刚怀孕的女人正是爱犯困的阶段,便没有去打扰。索性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后,又沏了一杯茶,这才悠然的来到书房。
书房里除了寥寥几本小说外,大部分是他趁着今年网店搞活动时,为孩子屯下来的童话书。打开了电脑后,左手抽出一支烟默默点燃,躺靠在椅背上,右手拿着鼠标,看着屏幕茫然的滑动着。工作这些年后,他早就不是个爱玩游戏、看视频的毛头小子,之所以坐在这里,无非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无意间瞥到桌面上的QQ图标,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便带着股好奇心登录了上去。
“滴滴滴!”熟悉的提醒音响起,他将鼠标移动到窗口,却只看到了一堆群发的消息,没有丝毫打开的欲望,开始一个个按着关闭选项。这项工作无疑是枯燥而无用的,因为每当他关闭了一些后,新的消息便又会传来恼人的声音。正当他快要按不住性子,想直接退出时,忽然瞥到里面有一封新邮件的提醒。要知道,这个账号的邮箱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甚至根本没当过与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好奇心再一次怂恿着他将其点开,心中却估计是一封没被拦截的广告而已。
然而,当他将邮件打开后,一个熟悉的网名却叫他的心漏跳了一拍,一段包含着复杂情感的记忆也涌了上来,好似干涸许久的土地上,忽然有一瓢清水浇来,让他忍不住如餍饮般读了起来:
首先,请原谅我会再来打扰你,尽管我才开始写这封邮件就陷入了苦恼之中,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问候你,或者说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写这封邮件。甚至于,我会担心,当你看到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会直接删除。可是啊,今夜我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把所有的话向你倾诉出来,把那时候没能告诉你的谜题全都解开。请放心,这封邮件我会设一个很久很久的“定时发送”,不会让你立马看到。因为,昨天听我父亲说,你就要结婚了。其实,之所以会写这样的一封信,并不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而是在这之前,这封邮件就已经躺在草稿箱很久很久了。
你还记得吗?那年的十月一,你利用为数不多的假期从远方的学校赶回来,那天夜里,你才下了火车就约我出去。当你背着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满脸疲惫的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感动的泪都飙了出来,直冲到了你的怀里,送上了那等了你许久的红唇。其实,坐了一天火车的你,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异味,可我却像只树癞一般挂在你的脖子上,久久不愿撒开。因为我怕……怕这又是那个我做了很多次的梦而已。
就这样腻腻歪歪的耳鬓厮磨了许久后,我知道你是要回家报平安的,却不舍得刚见面就又要分开,便提议跟着你往家走,贪心的想再多享一些时光。你知道吗?当我们一边摇摆着十指相扣的手臂,一边相互诉说这段时间对彼此的思念时,我真觉得好甜蜜。尽管之前那漫长的等待就像是一杯泡了很久的苦丁茶,可今夜我品下来的时候,却尝到了沁心入脾的回甘。我们先是聊彼此经历的事情,又聊到了将来的憧憬。你归家的路就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胶片,只感觉才看了开头就到了片尾的鸣谢字幕。在你家楼下的时候,我忽然犯起了小孩子脾气,噘着嘴把头扭向一边,违心的说你是个负心人,舍不得多跟我待一会。可你却你笑了笑,忽然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又是一阵热吻,弄得我满脸口水。
我一脸嫌弃的推开你,拿着袖子擦着嘴,正要再埋汰你几句时,你却贼兮兮的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标着石头记的黑色小盒子,问我:“猜猜看是什么?”
我哪里会不知道,却仍旧强抑制住那呼之欲出的心跳声,装着傻、摇着头的等在那里。打开盒子,一条精致的紫水晶项链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看着我满脸惊喜的样子,你将其拿出来就要给我戴上,我却一把夺了过去,捧在手里把玩了起来。其实,我哪里是在捉弄你啊,分明是因为,若是此刻被你戴上的话,我真的怕自己不忍心再摘下来了。
目送着你上了楼,我在折回的路上一路把玩着那条项链。时而将水晶放到眼前,看着街边的路灯都变了颜色,给路面铺了一层紫色的薄沙。时而又用双手将水晶捂热,再贴到脸颊上,感受着从其散发出的余温,就像是你的唇又贴到了我的脸上一般。现在想来,若是有人看到那时候的我,定会以为是撒了癔症的傻姑娘吧。那时候的我,就是个沉溺在爱情里面的花痴姑娘,一转眼就忘了之前的担心,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并暗暗发誓,永远都不要摘下来。
可是啊,很多事情都会事与愿违的,我之所以会忍不住给你写这封信,正是因为看到了那藏在首饰盒角落里的项链。就在刚才,我将项链拎在手里,躺在床上,让其坠在我的眼前,默默注视着那在空中略微旋转的水晶,我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好多。我想,时间有时候真的很有魔力,就这么渐渐地,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慢慢将我对你的那份感情打磨了起来,在不知不觉中,那感情就被挫成了细沙,飞逝在了我可能再也寻不到的地方。我怕……怕这最后能拨动我心弦的拨片都要被时间给消磨殆尽了。我想,用对你仅剩的,宛若砂砾般还残存的勇气和爱意,将埋在心间许久的真相告诉你,那个曾我被我用泪水混合着理智的泥土,掩埋在角落里的真相。
其实,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你我本应该水到渠成的走入最终的婚姻殿堂,毕竟我们两家人本就熟络,家庭条件也差不多,我以为,只要有你我的感情在,要面临的阻力也只剩下了时间而已。至于感情,我更是不担心的,毕竟你我本就是青梅竹马啊!
那时候,我们两家住在一个大院里,邻里间却只有你一个男孩子。带着你吧,笨手笨脚的总觉得麻烦,不带着你吧,看你孤零零的样子,又会引起我的怜悯之心。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我们一起上了小学,居然还被分到了一个班里。印象最深的是在二年级时,你被音乐老师叫到讲台唱歌,也不知怎得就忽然搞怪起来,故意捏着嗓子唱起了“红旗飘啊飘”,引得我趴在桌子上,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那时候,我们两家人常常聚餐,关系也一直交好。记得我们一起去北京的那次吗?一路上,总是我俩坐在一起打牌、嬉闹。那时候啊,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只知道你和那些女伴不太一样,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会在穿上一件新裙子的时候,特意去叫你下来玩,却根本没想到要做什么游戏;会在你面前大肆宣扬我妈妈做的美食,看着你流口水的样子,再回去让她做一桌子的拿手好菜叫你来吃;会在你打牌输了的时候,特意扯下一大张纸条贴在你的额头上,看你无奈的样子哈哈大笑。现在想来,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你我若是能做两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能一直这么简单的玩下去该多好啊……
后来,因为学业上的原因,我们也分开了很久,直到大学后才恢复了联系。令我意外的是,尽管你我都不再是懵懂的年纪,却依然能保持着年幼时的亲密。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刚刚与初恋分手的泪水泼给你,你会对我讲初中时,偷偷喜欢一个女孩子的青涩记忆。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叫醒酣睡的我,到夜晚缩在被窝里,打着寒颤,手就一直盯着手机按个不停,就这样聊啊聊,总是感觉有千万个话题在等着我们。临近放寒假的时候,我那一句看似无意的玩笑话,却被你记在了心里。春节过后,在2月14日的夜晚,我偷跑出来与你约会,你送我了一束再也忘不掉的玫瑰……
可寒假本就略微短暂,你的学校又距离遥远。我们没相处几天,你便要返校了。我记得你走之前的那天夜里,脖子上围着我熬夜织的围巾,牵着我的手,漫无目的在影影绰绰的路灯下散步。离别的思绪压着你我的心,相互之间说的话慢慢开始变得少了起来,可紧握着的双手却一直没有松开。临近傍晚,你将我送到家门口,看着我泛红的眼圈又紧紧搂住了我,在我耳畔轻声说了一句:等我
其实,等这个字一直围绕着我们。从我们刚开始恢复联系时,你说等见面后,一定要好好聊一聊;等你回家后,你说明天要约我出来;而等你要离开的时候,则成了要等下个假期的到来。其实,等真的会很苦吗?那时我真不这么觉得,每当等待的日子开始泛苦时,我总能用那心里对未来的憧憬来将其浇灭。
我假小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可当一个女孩子害上相思病后,都会显得与往日不同。最了解我且十分八卦的母亲早早地看出了端倪,轻易地将我本就难以缄默的秘密撬开。令我庆幸的是,她对你的印象一直不错,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倒是积极张罗着,让你也去和家里知会一声。天知道,那时候我感觉有多幸福,就像是一条游进清澈汪洋的鱼儿,整日沉浸在想来都会让脸颊泛起甜蜜潮红的爱情海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