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号:文艺生活编年史
作者:胡晓晨
有人说,
如果《聂隐娘》是一幅画的话,那么《路边野餐》就是一首诗。
毕赣的诗,没有聂鲁达那种喷薄的激情,也没有波德莱尔的神秘与赤裸,更多的,就像一个目光呆滞的老男人,把自己生活里所有接触到的名词堆砌在一块——他描述不清楚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他说得出来自己的生活里有什么——就像《路边野餐》里的陈升。
《路边野餐》谈不上晦涩,就是后现代的经典主题:对生活的怀疑与反叛。回忆就像装满铅的麻袋加在每一个人身上,沉甸甸的——或者里面装的不是铅,而是其他什么更重的东西,但是他们不会去打开这个麻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像是没有过去的人。他们抽烟,发呆,闲闲散散聊着。广播里一直在说着“野人”,可是自始至终我们也没看到这个野人——兰斯莫斯的《龙虾》里自始至终没有龙虾,《路边野餐》没有野餐,也没有野人。
那么野人到底象征着什么?野餐呢?私以为,这个野人就是他们流放掉的自我的过去。陈升只在理发店那一场戏里才说起过自己的过去(看完电影后我猜测理发店的女人应该是他老婆年轻的时候,后来看了一篇毕赣的答影迷问,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老医生让他带着信物去镇远找她旧情人,可最后东西也没有交到她旧情人的手中。过往的岁月就这么算了。
而野餐,百度出来的字面意思是:“野餐,不仅仅是找个自然环境大吃一顿这么简单,它还是一个与家人、朋友交流感情的机会。”。电影当中唯一在路边吃的一餐,就是陈升和长大的卫卫吃的那碗粉了,可是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孤独的灵魂,没有什么交流,更别提享受什么感情了,完全不是百度出来的那个意思,惶惶然的,更接近它原先准备的那个标题:《惶然录》。
电影看完出来,其实我是有点懵逼的,于是我去补了他之前的一部短片:《金刚经》。还是用那没感情的方言朗诵着由名词堆砌而成的诗作,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杀过人、打过劫,他说他最大的梦想是当个歌星,因为“风光”。短片以他唱着歌、另外一个男人给他捧场为结尾。没有什么故事,就是一种很闲散的情绪——感觉《路边野餐》去掉那42分钟的炫技的长镜头就与《金刚经》相差无几了。
在《路》里导演一直强调时间——小卫卫在墙上画着钟表,长大的卫卫说要在火车上画满钟表,让时间倒着走。王家卫也喜欢强调时间——时间是什么?他夺走一切,让本无知单纯的我们变得沧桑:我们一个个都有了迷人的故事,然而我们却那么讨厌讲故事,因为那些故事总是很痛。
最后当然要讲一下电影当中被讨论的最多,也是最炫技的部分了——对,就是那个42分钟的长镜头。我在豆瓣上给这部电影打了四星,扣掉的一星就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个长镜头。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很明显地可以发现下船的时候摄影师摔了一跤——这属于装逼失败。另外视角的转换以及镜头的移动确实很迷幻,很符合荡麦这地方时空错乱的设定——但是这是《路边野餐》不是《鸟人》,《路边野餐》的基调是安静的,故事是简单的;《鸟人》的故事则要丰富得多,而且充满了争辩和思考,与精彩的一镜到底相得益彰。所以私以为《路》完全可以不用这个长镜头——当然,不能否认这个镜头的水平还是很高的。
那么,说了这么多,《路边野餐》到底好不好看,值不值得看呢?我想用毕赣自己的一段话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路》中陈升的饰演者,毕赣的姑父)看完以后我问他,我说好看吗,然后他说太好看了,但是我看他看的时候完全在睡觉。后来,我们一起去了瑞士的洛迦诺电影节首映,他和三千个观众一起真正的银幕上看了自己主演的电影,看哭了,他说他终于大概知道我在做什么了。回到住的地方,我看到他一直在抽烟,我没有再问他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