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你家鲤鱼飞升了

“施主,你没事吧!”


感觉到有人拍我的脸,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吱唔一声算给个回应,想我一只鲤鱼精,泡在水里还能淹死不成,虽然我承认,是我困得忘记变回原型的,一个小姑娘挺尸在水面,这场面是有点吓人。


“施主无事便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山风吹醒了几分困意,终于让我听清了声音,平而不躁,温而润雅,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佛号念的如此好听,我努力想睁开眼瞧瞧,可惜那小和尚看我没有大碍,已经施施然转身离开了,我瞪大眼睛,就只瞧见一个修长的背影,伸手想挽留,除了山风啥也没有,哎!好生遗憾。


从河边爬起来,这次我没有回河里补觉,转身找了只树精靠着。


“喂!”


“……”


拍拍树干,依旧无人接听。


于是我伸手掐了片叶子,疼的树精诶呦一声。


“余鲤,你积点德好不好,你说,这凌云山上哪只树精没被你辣手摧叶过,十指连心呐,懂不懂!”


“这不是找你有事嘛!谁叫你不理我。”


我叫余鲤,凌云山上一霸王,当年有个仙人赶路,用河里的水洗洗灰尘,便留下了一点仙气,让生活在河里的我捡了个漏,借着仙气提早化出了灵识,成为了一只鲤鱼精。


仗着比其他的的精怪多生个几百年,我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山大王,带着一帮小弟,煞是威风,可是最近到了春天,小弟们都忙着找个配偶生小妖精了。我空扛着大旗,想着回河里找些小鱼小虾填饱肚子,免得想起我是大龄剩妖这个悲惨事实。结果游着游着就变成了漂着,还被人当做落水少女给救了起来。虽然只听见了声音,但是我一颗心已经跟着小和尚的背影飞远了。


“那小和尚眼生的很,我没见过,何时来的?”


“两三天之前吧,那时候您老人家还在河里漂着呢!”


虽然树精不能翻白眼,但是我能感受到它满满的嫌弃。


凌云山上许久未见人来了,只因它自己是座山也就罢了,还被重山包围,除了当年用法术飞到此处暂作休息的神仙,正常人能到这里的几乎没有,至少我化妖之后就没见过有人来过。


我也不是没下过山,也听过和尚设坛讲经,只不过枯燥无聊的很,支愣着脑袋昏昏沉沉,等到醒来的时候,信徒都散了。


夜市里走走逛逛,吃吃喝喝,什么佛法经书,什么老少和尚,就全都忘在了脑后。


“余鲤,你能不能收一收你的花痴,你现在都丧心病狂到连和尚都不放过了吗?”


“和尚有什么关系,他是我救命恩人,我得以身相许。”


“……”


长久的沉默之后,树精哗啦啦砸了我满头的树叶。


刚才以身相许的话可以当做一个玩笑来听,但是我对那和尚有了极大的兴趣。


做了这么久的山大王,最基本的行动力还是有的,只要人住在山上,那这周围但凡成了精的动物草木,就成了天然的眼线,我顺着河流漂流,一路漂一路听,都不消问,就能听见关于小和尚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你说岂非怪哉?那和尚来到凌云山,第一件事竟然是伐竹筑屋,难不成打算在此地常住?”


“凌云山常年没有人烟,他又不是脑子有毛病,不然还能图个景色优美啊!”


这几只树精怕是在山上闲的太久。一八卦起来就聒噪得很,吵的我耳根子疼,得亏这场景在常人看来就只是树叶子哗哗响,否则还得吓坏凡人一二个。


这里的竹林很好找,顺水漂上一会儿便到了。眼前的竹屋大体上已经建成了,还有些未用的也被叠放的整整齐齐,叫人心情舒畅。


“女施主怎么还在水里。”


我正看的入神,冷不丁的被人点名,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小和尚背着个箩筐,应该是去找食物才回来。


说完这话,小和尚也不再理我,大步跨过小河,走向竹屋,我自是不能再漂在水里,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了岸,紧紧跟在小和尚身后,临到竹屋,小和尚回头给了我一个淡淡的眼神,起初我不解其意,低头瞧瞧身上那本该湿哒哒的裙裳飘逸如新,不由得仰头望天,一阵干笑,“呵呵,这山风真大,吹的衣服这么快就干了。”


说完,用眼神威胁一番,树精们会意,哗啦啦一阵猛摇,不得不说,阵仗还行,就是假了点。


小和尚一句话也不多说,将箩筐一放,开始架柴烧水。我就坐在旁边,手拄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是我头一次正面看小和尚,明明拥有一身禁欲的气质,却偏生被一双桃花眼搅出几分风情,直直教人心神迷乱。除去那一身素净的僧衣,分明就是个风流的公子哥。在遇上他之前,我是很难想象这样的气质会出在一个出家人身上的。


从元衍的脸上移开,我无意间瞄到了箩筐,呦呵,色泽鲜艳,味道诱人,一色的毒蘑菇,我看着一脸认真烧火的小和尚噗嗤一声笑了。


“别忙活了,这些蘑菇没有能吃的,一看你就没在山里住过,罢了,以后我来帮你做饭吧,就算没有大厨的手艺也保准吃不死人。”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贪口腹之欲。”


“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去给你挖两颗竹笋。”


为了努力刷个存在,我挽挽袖子就跑进了竹林,挑些未成精的笋子挖,凌云山上的规矩很简单,成了精的算朋友,没成精的算食物,当然,妖精生的娃不算。


我动作极快,生怕小和尚饿着,从洗涮到下锅发挥了最大的速度,但是我忘了一件事,凌云山上没有油和盐,这山里的妖精都是吃生食的,哪里用的上这些东西。


所以,当笋汤出锅时,毫无卖相可言,色香味一个也没搭上边。


小和尚嘴角不可见的抽了抽,在我满怀期待的注视下,他接过碗尝了一口,经历了几秒钟的寂静后,他略显迟疑的说句:“还行。”


想来那日我必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自动过滤掉那份迟疑,满心欢喜的给自己盛了个大碗,十分豪壮的一饮而尽。后来,当我趴在河边吐的虚脱,差点将前天宵夜也一并交代在此处的时候,内心不由得对依旧保持淡然神色的小和尚无比崇拜,果然是我看上的男人,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经过了这一次糟糕的厨艺展示,我充分认识到盐和油的重要性,当天便差遣小妖去山下的小镇采购了一批回来。


我天天借口做饭,实为贪窥美色的往竹屋跑,我听从树精们给的建议,先以朋友的身份慢慢交流感情,以日积月累的量变促成感情的质变。于是,采取迂回政策的我在姣好的月光下和小和尚来了场促膝长谈。


“我叫余鲤,世代生活在这鸟不拉屎的凌云山上,平时的兴趣爱好呢,差不多就是河里摸些小虾,树上偷个鸟蛋,不过不是吃的,我就是好奇它们是怎么孵出来了,所以山上的鸟类对我都不是太友好。”


话未说完,一只路过的鸟赏了我一坨鸟屎,径直落在我面前的草地上,瞧,我就说它们个头不大,心眼更小,刚说完鸟不拉屎就要跟我对着干,不过今晚我心情好,顾不得和它计较。


回到正题,“你呢?你叫什么,怎么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呢?你作为一个和尚,想必生活一定很枯燥吧。”


“我法号元衍,两年前家道中落,走投无路便寻去了寺院,想此生做个出家人,谁道世事难料,两年里我对佛理一窍不通,连师父费心点化都难以开悟,最后师父道我实在与佛家无缘,想必是红尘事难断,就遣我还俗下山,我无处安身,只能四处游行,靠着化缘也没教自己饿着,至于你问我为什么来到凌云山,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风景优美,绿色宜居吗?”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可能被师父遣下山的憋闷压抑了太久,这几日惜字如金的小和尚竟然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话,而且留在凌云山的理由如此的简单粗暴,让我无法反驳。


慢着!他刚刚是不是说自己还了俗,是个入世人了,这可算得上是个重磅消息,少了个出家人的身份,我们之间就少了不少的阻碍。但是理智提醒我,千万不能暴露妖精的身份,万一把人吓跑了呢!


我小心翼翼地把刚才兴奋过度露出来的鱼尾巴收一收,清一清嗓子,暗压激动。


“别的我不说,这凌云山山清水秀,绝对适合安居,你在这安心的住着,受了什么欺负尽管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我一脸正经的拍了拍元衍的肩膀,被他一下子拍开。


自那以后,我天天跑去竹屋,不是白天做饭,就是夜聊谈心,熟络自然的像个多年的知心好友,元衍从不拒绝我的到来,只是会在我一时忘形勾肩搭背的时候抖落掉我不安分的爪子,这样的生活倒也自在有趣的很。


一天晚上,我拎着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啪”的一下子拍在桌子上,豪气冲天,“来,今天咱们喝酒助兴,你不是还俗了吗,应该没有忌讳了吧,陪我一起,我跟你说,这酒来的可不容易。那贪酒的花孔雀跟个宝贝似的护着,生怕别人抢喽,我今天趁它不在,摸去后山偷偷挖出来的。”


元衍无奈的摇摇头,取出两个打磨好的竹筒充作酒杯,一一斟满,花孔雀是山上出了名的挑剔,一般的酒是入不了它的眼的。所以我偷出来的这两坛真真可以算得上极品了。


酒坛启封的那一刻,醉人的酒香就飘出老远,盛在翠绿的竹筒里,醇香透亮,甚是爱人。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喝过酒,一时没机会,二是没有人陪,现在好了,二者都全了,真是美哉。


小心的端起竹筒,小口砸吧了一下,嗯,不枉费我冒着被花孔雀臭骂一顿的危险偷出来。


我喝的陶醉,不过这酒的后劲真大,几口下去就上了头,酒醉之后,我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又哭又笑,活像个酒疯子,后来也不知发了神力,带着元衍爬上了屋顶。


我一手扯着元衍的衣袖,一手指着天上的月亮,“你看见了吗,月亮在哪?”


“嗯,我看见了,好好的在天上挂着,没掉地上。”


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恶狠狠的道:“不许打岔!”


“你看月亮在天上,你知道天上有什么吗?有天宫,有美轮美奂的宫殿,还有浑身带着仙气的仙人。那是个只有神仙才能呆的地方啊!”


“你若是想去天宫,可以修炼成仙的。”


“我也想啊,我一个鲤鱼精,要是修炼不知道得修炼到哪辈子去了,都说鲤鱼跃了龙门就可以飞升,可是都几千年了,也没听说那只鲤鱼能有这个机缘,而且想要化龙,就得抽离全身鳞骨,忍受刀割般的痛苦,才能成功。就我一只小妖,还是算了吧。”


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一不小心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口气全都交代了,关键是我毫无察觉,继续唠叨些有的没的。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喝的不省人事,脑袋一歪就见周公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正在河里漂着,经过的宿醉的头疼之后,我猛的一惊,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我好像对元衍说了自己是只鲤鱼精,天哪,来道雷劈死我吧!


白天再去竹屋的时候,我明显底气不足,做饭的时候眼睛不住的飘向元衍,


“你要是再不看锅,等会这汤就得重新做了。”元衍一开口,我立刻回神,过了一会假装不在意的问:“那个,昨天我有说过什么比较令人奇怪的话么?”


“你跟我谈了谈有关鲤鱼跃龙门的故事,还说你是个鲤鱼精。”元衍神色淡淡,感觉没受到丝毫惊吓,只不过这幅神态落在我眼里分明是对我隐瞒身份的事生了气,感觉都疏远了不少。


我内心一阵哀嚎,迂回政策以失败告终。但是我相信挫折只是暂时的,只要我坚持,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于是,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宁静的竹屋每天都能迎来清晨第一缕鸡飞狗跳的阳光。


“小和尚,你跟咱聊聊,你说余鲤吧,性格是中二了点,长的吧也还看的过去,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鸡鸣狗盗的事,还勤勤恳恳致力于凌云山的建设,也能评得上一个三好妖精。要我说你就凑活凑活吧!”


“……”


“兄弟,你说你现在漂泊,无亲无故,不得需要个保镖保驾护航?余鲤成精多年,道行高深,绝对能保你平安无虞。哎?你先别下锄头,那是我家老幺,今儿个才长出来,傻孩子,锄头来了也不知道躲着点。”


你知道一个人在挖竹笋的时候面对一群聒噪的竹精该用什么表情管理吗?我觉得元衍的冷静下隐藏着一丝崩溃。


如果现在你在凌云山上,你还能看到一群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围在一个小和尚身边,满脸单纯,寸步不离,现实会这么美好么?不,事情的真相是一群成了精的兔子,松鼠和狸猫用尽浑身解数说服元衍娶我,什么“大龄剩女寂寞单身”,什么“一见钟情非君不嫁”等等一系列丧良心的话面不红,心不跳的脱口而出,听的我直想找条河扎进去。


身处包围圈的元衍逃脱不得,脸上青筋隐隐凸起,后来干脆打坐念经,企图把声音尽数隔离。


再过两天,一只黑熊精找上门来,一身霸气的堵在竹屋门口,大掌一拍,竹门嘎吱直响。


元衍眼见竹门不堪重负,“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来不是劝你的,我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余鲤好多年了,平白被你截了胡,鬼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想我英明神武,魁梧有力,迷倒了多少母妖精。”


眼瞧着一个不按剧本套路来的要坏事,我急忙从树后跳出来,揪着黑熊的耳朵就将它扯到旁处,一脚踹进河里,无视它的幽怨快步跑回竹屋,元衍站在原处,似是在等着我回来。


“那黑熊最近刚失了恋,脑袋还不太正常,你千万别和它一般见识。”


“那个,我要与你说一件事,明日我要下山,你不必再让那些妖精来了。”


“什么?你要走!是嫌那些妖精太烦了吗?我可以让它们不过来打搅你,你…非走不可吗?”


“有急事,非走不可。”


“那你还会回来么?”我神色哀求,眼眶里蓄起了眼泪。


“如果有缘,会回来的。”


这话我在人间的话本里看过不少,到最后人基本就是杳无音信了,我心中虽然不舍,但是也不能把人绑起来不让离开。


元衍没有多少行李,收拾起来一点都不费力,我站在山口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连个衣角都看不见了,但是我还是站在原处痴痴的望着,等到回去的时候,脚都麻了。


元衍走后不久,凌云山上来了不速之客。


近两年日子过得太安稳,许多有野心的妖精都不甘于安守一隅,积极为开拓地盘做努力,这不,山好水好的凌云山就被隔壁山头的黄蟒精盯上了。


这黄蟒精在妖精界里风评可不怎么好,到山下劫掠美貌的小娘子,领着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妖精到集市里收个保护费什么的,那都是常有的事。


在山下小妖传来有敌来犯的消息时,山里立刻催起了瘴气,树精们变幻身形,构起了一个迷阵,但我清楚,那黄蟒常年混迹在池沼林地,这等程度的迷阵只怕抵挡不了多长时间,果然,没过一会儿,一道阴测测令人反感的声音响起,“小鲤鱼,别来无恙啊!”


我向来极厌蛇一类软绵绵的无骨爬行动物,尤其是成了精的蛇妖做事专行些下作的手段,令人不齿,所以一听这声音,后背几片鳞都排斥的张了起来。


“呦,这几百年不见,小鲤鱼你长的越发标致了,要不你跟了我,当个大王夫人,保你逍遥快活。”那黄蟒心生歹意,言语间尽是轻浮和露骨。


山上有些道行的妖都围在我身边,手拿武器呲牙示威,而那些化了形的小妖躲在妖群后面,看不得黄蟒的嚣张气焰,大骂它不要脸。


黄蟒精的脸皮早就在泥坑里滚了一遍又一遍,厚的像盾一般,刀枪不入,面对造不成丝毫威胁的骂声,它满不在意的掏掏耳朵不做理睬。


“这凌云山你不必肖想了,我们是与世无争,但那也不意味着我们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今天除非我死在这,否则你别想占领凌云山!”


手边剑光一闪,这是我第一次祭出我的本命武器-龙鳞剑,听名字是不像我一只鲤鱼精的佩剑,但当年施给凌云山灵气的仙人其实负了伤,在河边运气时差点走火入魔,恰巧我在河中扑摆了下鱼尾,清凉的河水飞溅到仙人眉间,激回了他的神智,使乱窜的仙气得到控制。


而我在无意间结了个善缘,自然,成龙的概率极低,我曾游到过龙门地,但嵌天的高度让人心生退意,看看自己的两片短鳍,我就灰溜溜的回来了,继续当我镇守一方的山大王。


“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那你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等我夺下凌云山,先给兄弟们炖一道红烧鲤鱼!”


黄蟒精带了一群不好相与的角色,个个恶煞,这注定是一场恶战,但我不能退,一旦退了,凌云山落到黄蟒精手里,山上安宁的日子就不会再有了。


黄蟒化形比我早了几十年,而且狡猾刁钻,阴险恶毒,所以需得小心防范。我催动龙鳞剑,专挑黄蟒七寸砍,无奈它像个泥鳅,让人抓不住,剑每每落空,我心上更加焦急。凌云山上众妖向来安逸,打起架来怎么能比过了穷凶极恶的对手,果然,没过一会儿,凌云山就落了下风。


看着平日里跟我嬉笑打闹的妖精们吐血负伤,我也怒红了眼,龙鳞剑白光乍显,下劈的速度更加快,但是,心里着急,运剑就难免乱了章法,对面的黄蟒突然朝我诡秘一笑,我心下暗道不好,身后一记长鞭破空疾来,我忙收回龙鳞剑回身迎击,但为时已晚,后背传来一阵巨痛,那鞭上必定涂了毒药,顺着伤口扩延到全身,慢慢的,神智开始涣散,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我咬破嘴唇让自己清醒一点,却抵不过药力发作,一口血吐在地上,膝盖发软半跪在地上。


看来大局已经定了,黄蟒见偷袭成功,脸上满是阴狠和得意,“余鲤,做妖呢,就得认清局势,你要是早点投降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下场,开头嘴硬,到现在还不是任人宰割,你……”


黄蟒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下一秒,一道金光将它当颅劈成了两半,巨大的蛇身倒了下去,露出了身后的元衍。他通体白光,似当年来到凌云山的仙人一般,那一刻,元衍在我眼中就是神。暗自庆幸凌云山终于能脱险了,我双目一阖,陷入了昏迷。


“余鲤,你坚持住,山上这么多妖还等着你扛大旗呢!”


“余鲤,你忘了偷的两坛酒了?花孔雀吵着要你赔呢!你可千万不能睡。”


“余鲤,你挺住,我还等着你呢……”


最后一句轻的像情人耳语,但我清楚的听见了,想笑却牵不动嘴角,突然疼痛毫无预兆的袭来,我仿佛身处刀山,鳞片寸寸被剥离,撕扯的疼让我止不住的打滚,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一般,嘶哑不能说话。鳞片离体后的身体血肉模糊,下一瞬,鱼骨被大力抽离,神经再也经受不住,教我再一次陷入了昏迷。被剥鳞抽骨折磨的我奄奄一息,眉间一缕鲜红色护住了我的一脉生机。我想起,那原本是仙人留给我的心头血,也就是我化龙的机缘。


仿佛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我身处混沌。却有一脉灵气唤我清明。不知在混沌里游荡了多久,身上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剥除的鱼鳞处长出了新鳞,是明艳的水蓝色,身体内骨骼开始重组,每一节新骨都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那是副新生的龙骨。这一刻我知道了,鲤鱼跃龙门并非是简单的跨越,而是在剥鳞抽骨中重获新生,若是没有那份机缘,想来我也撑不到化龙的这一天。


等我再睁眼时面前的景色不再是熟悉的凌云山了,一座座恢宏气派的仙宫排列有序,竟然是我梦里的仙庭。


因我鲤鱼化龙,所以正式在仙班中位列一席,仙帝因我初上仙庭,对诸事还不甚了解,派我跟在早先化龙的前辈那里学习,


忙碌之余,我还会到广寒宫门前坐坐,天上赏月与人间赏月心境难免不同,时常教我想起凌云山上性子各异的妖精们,还有那谦良有礼,在危急时刻救山妖于水火的元衍。也不知他现在是在人间漂泊还是在凌云山上定居了呢?


仙庭中有个极爱热闹的元榕仙人,趁着闲暇,举办了一场故事会,特地送来了请柬。前辈不太喜参加热闹的仙宴,看我有兴致,便打发我去玩一天。我拿着请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位置,其他的人陆续前来,大多是些年轻的仙官,彼此间谈笑风生,一时间热闹至极。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我身边的位置还空着,想着应该也是个不喜宴会抑或公事在身的仙官缺席。


此刻元榕仙人正忙着招待同列们,突然“咦”了一声,“哎?你不是从来不参加仙宴的吗?怎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元榕仙人见到来人显然也有些意外,这便是我身边缺席的哪位仙官。


身为同僚,我还得打个招呼,在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突然呆愣住了,这人分明就是元衍啊。


“既然你来了,那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你,这样吧,故事会你先讲一个。”元榕仙人连推带搡的将元衍推上了主台,小小的施个仙术,熄灭了除了主台之外的光亮,其他人全都安静下来。


元衍还是山上那副模样,只不过禁欲的气质淡了些,突显的那双眼更加的勾人心神,我还沉浸在仙庭偶遇故人的震惊之中,元衍如玉般清透的嗓音传到耳畔,我也慢慢的定下了心。


“很多年前,我奉旨下凡处理一个罪大恶极的妖精,后来虽然胜了,却也受了伤,险些走火入魔,不过有只鲤鱼激水助我恢复了清明,我赐它一次化龙的福缘,后来小鲤鱼化了形,修为渐高,我向天帝请求镇守龙门,希望能亲眼见证它化龙的那一刻,起初我只是一心好奇,没想到这只小鲤鱼到了龙门试也不试就游回去了,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故事讲的我一阵脸红,没想到我当时怂包的样子竟然叫他看见了,我也从没想过,元衍会是当初的那个赐我机缘的神仙。命运,有的时候,还真是神奇。


“渡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与司文的神官关系不错,暗地里打听到这次渡劫,渡的是情劫。我在人间辗转多年,最后流落到了凌云山,遇见了当年的小鲤鱼,她对我情愫暗生,而我又何尝不是,这命定的缘分终于跨越了百年将我们牵扯在一起,但我没有办法回应,因为入情愈深,渡劫愈难。


我借口下山,是为了防止我在这里越陷越深,没想到变故突生,黄蟒精率领众妖攻打凌云山,待我赶回时,小鲤鱼却陷入了昏迷,我在极度的痛苦中却发现当年的心头血护住了她的生机,我带她到龙池,这一战虽然让她深受重创,却也是破而后立,化身成龙的最好机会,守在龙池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幸好,我等到了。”


元衍看向我,目光尽是柔情,潮海般溺的我心神晃动。


原来,情至深处,便是如此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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