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01
晓佳的QQ 空间心情更新了:重庆的冬雨。
我在下面评论:很缠绵。
有人在下面接:多少迷津醉梦中。
接的这句话多少有点李煜的风格,花季雨季失恋了的少女,却尤为喜欢这样病态的忧伤。
接这句话的人,网名很古典,甚至我不太认识那几个字,我暂且叫他Z吧。忍不住进了他空间,看了他的日志和心情,日志甚至有文言文的,有淡淡的哀伤,也有失恋后的随笔,空间心情也跟我一样频繁地换。认真读几篇日志,相当佩服此人的文字功底和满腹才华,同时心里也隐隐作痛那种感同身受的伤,像是看到了第二个自己,忍不住评论安慰了一番。有一种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痛的一塌糊涂,安慰起别人来还头头是道,在自己身上,大道理却都行不通。
晓佳是我老乡,在别的学院。第二天,晓佳发信息给我,说有人夸我,夸我文思敏捷,聪慧,心思细腻,我想来肯定是他,却装作不知道。晓佳说,Z是她在校文学社的社长,也是她学长,成绩优秀,文笔尤其好等等。
过了一会,他加了我QQ好友。我们开始闲聊,失恋是迈不过去的话题。通过聊天得知,他前女友是因为家里人嫌弃他家庭条件不好才强迫他们分手的,而他前女友,也没有争取和坚持,听取了家人的意见选择分手。热爱文学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傲气,一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气,而偏偏让这样清高的人在恋爱这样神圣的事情上遇到如此世俗的事情,尤其是自己曾深爱的人也轻易地跟随世俗放弃了他们的爱,这是让他最伤心的。
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听了他的故事,反而觉得自己那点失恋的事,都不是事了。毕竟,伤我心的那位,并没有给过我海誓山盟,只是给了一点温暖,又把它随意抹除了。
如果一个失恋的人又燃起了对生活的热爱,那大概是因为,遇到了惺惺相惜的懂你的人,他能理解你所有不被其他人理解的哀伤,能准确感知你的敏感和孤独,甚至连什么时候该打电话安慰都算的一清二楚。算是心有灵犀吗?我也不知道,应该算吧。
从那天开始,Z 便开始QQ上殷勤,聊琐碎的吃的什么,上的什么课,早晚问安,也聊文学和写作,感情和疗伤。有时候,会把刚写好的文章给我看,让我给出修改意见。
我是个敏感细腻的人,他如此地殷勤,我必然多想。我想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我,但是怕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没有人喜欢孤独,没有人不希望被爱,没有人喜欢拒绝,可我更怕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我还没有见过他,还不了解他,如果他说是,我该何去何从呢?如此内心纠结,却无力改变,一边感动于被理解和关心的温暖,一边又纠结和难过。奇怪的是Z从来不提要见我,而自尊心极强的我,也不想主动要求。
02
两个周之后的一个晚上,闲聊之中,Z说在新图书馆上自习。恰巧我也在那里看书,便问了一句:“你在哪个位置?”两分钟之后,Z回复说他已经走了。我知道他一向秒回我的信息,这次迟疑了这么久,而且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走,反而不正常。我隐隐觉得,要么他为了躲我离开,要么还没走,只是不想认我。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突然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直觉。环顾四周,便看见了他们班的一个我在学生会认识的学姐,之前曾聊天的时候得知她们班有好几个我认识的老乡和学生会同事。我便去跟学姐打个招呼,天南地北的扯了一下近况,最后切入正题:
“学姐是一个人来上自习吗?”
“跟同学一起。”她指了指旁边的同学。
“你们班学风真好!A来上自习了吗?”
“这儿!”她指了指一个老乡A。
“B呢?”
“那儿呢!”
就这样又问了几个我认识的人,便装作很随便地问:“Z来了吗?”
“那儿!你怎么认识他?”学姐指了指右前方的位置。
“朋友的朋友,据说文笔很好,早有耳闻而已。”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为什么,不认我呢?难道只想跟我做一辈子的网友?
我远远看着他,虽长相平平,也很黑,看着不高,却很专注。过了一会,旁边的女生还问他问题,他们的熟悉和亲昵程度像多年的好友,又像情侣。再细看,那个姑娘长得还蛮漂亮。那天的晚自习,书里的一段话反反复复看,就是读不懂里边的句子,仿佛智力已被悲伤全部占用。
后来他们俩人收拾书本,起身要走。鬼使神差,我也收拾东西,一路不远不近的跟随,只听得到他们一路低喃,却听不清具体的言语。那么一瞬间,我拔下手机的耳机,把音乐外放,当时手机里正在单曲循环《假如爱有天意》的轻音乐,这是韩国纯爱同名电影的主题曲,记得当时看的时候,哭成了泪人。我知道,这么悲伤的旋律,伴随他一路,他肯定听到了音乐。
分岔路口,我关掉音乐,整个人像被抽空一样失魂落魄走回宿舍。到了宿舍没多久,他又发消息来,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听歌。他问是什么歌呢?“《假如爱有天意》。”他说,我去搜一下。
有那么一会,我们之间便是无尽的沉默。
不知道空气凝固了多久,他发了一句消息来:“对不起!”
泪眼模糊的我,手抖得很厉害,依然故作坚强地回复了一句:“没关系。”
他又回复:“我从来没要求你懂我,我也没有奢求,虽然我希望。”
是的,他从来没要求,那么,我又是为什么会难过呢?
我以为还会得到解释,还会有足够的理由让我释怀,而那天晚上,他便没有了其他话语。
重庆的冬天,连绵不断的雨,阴冷潮湿。第二天是周末,躺在床上一上午没起床,一直刷QQ消息,访问他的空间,读他的文字,可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好像他整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我不知道,自从昨晚以后,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是否会愧疚,是否会心疼,但是我知道,我整个人是不好的。曾经我们都无法理解伤害和让我们失望的人,而如今,他也变成了那个伤害和让我失望的人。这是多么讽刺啊!
中午,我忍不住给他发了个消息,他回复的倒也快。我问他昨天晚上的女孩是谁,他说是死党。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存在真正的友谊,更相信那是爱情的开始或者爱情的残余。他解释说,人家女孩有男朋友,跟他一起上自习只是想请教他问题。我突然相信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话,有才情的人都是多情的。一个人怎么可以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忘不掉前女友,一边跟死党粘粘乎乎,一边又在网络世界安慰和关心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子。
突然觉得自己很自作多情,一个人突然出现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陪你度过了很多孤独难熬的日子,可是人家并没有表白,也许只是把你当知己。我不相信男女之间存在真正的友谊,并不代表别人不相信。女生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的时候,是很尴尬的,懊恼充斥着大脑。
于是我又强颜欢笑,开始开起他跟女生的玩笑。他连忙否认。看我语气缓和了,便问我,昨天看到他,是不是对他的长相很失望。难道仅仅是因为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才不敢见我吗?可是我也并不怎么好看,更不是外貌协会的啊。我回答还好,便搪塞过去了。
兴许他也是觉得愧疚,便要请我吃晚饭,顺便带上死党给我认识。我便更认定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03
晚上赴约前,我去精品店选了一个笔记本作为礼物送他。我是个在选礼物方面非常没有创意的人,送人礼物,总是送书,笔记本,钢笔,男女都一样。
一整天,雨依然没有停。傍晚时分,雨中初见的时候,微微觉得还是有点尴尬。这次可以比昨天在图书馆远远地看过去要看的更为仔细,眼角眉梢,都是读书人的儒雅。他的死党,倒是个开朗热忱的姑娘,很快就把场面聊的很融洽。三个人聊学习,聊苦涩的专业课,聊学生工作,聊学院学生会指导老师多变态,聊两者之间的平衡,聊以后的就业或者考研,丝毫没有聊感情和文学。看起来,姑娘是个正常的姑娘,不像我这么忧郁。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Z和他死党,确实很铁,聊天也是很随意,相互挖苦吐槽,又默契十足,但是却没有牵手等过于亲昵的动作。姑娘主动加了我QQ,我从她空间看到了她男朋友的留言,确信她和Z确实是普通朋友关系。可能这世界上真的有无关风月,只为真情的普通男女朋友吧,就像《步步惊心》中的若曦和十三阿哥一样。只是我从来和异性达不到那种程度。
那次聚餐结束后,日子便又恢复到了认识Z之前的样子。他很少找我,我也赌气从不找他,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出现在对方生命中一样。他的头像,无论是灰色还是彩色,都不会跳动。我又开始了一个人捱过那些难熬的日子,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却感觉在另外一个世界,再也没有在人群中仔细看是否有故人。
偶尔看到他发的空间心情,尽管风格还是很悲伤,尽管有时候很有共鸣,就是不评论。对于他给我的评论,也不回复。那种决绝,来自于哪里,并不清楚。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评论我的空间心情多了,便把空间对他关闭了。后来他不小心发现了,便在QQ上质问我,我编了个理由说心情不好,对所有人都不开放了,等心情好了,再开放。我不知道他是否找晓佳验证过,抑或者,内心已有答案。
04
转眼到了大三下学期,我开始收起那些小忧伤,准备考研。考研自习室有多难占位置,记得四教顶层考研自习室开放的那天,有人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排队。我天生不喜欢争抢,便每天背着书包,随意到处流窜了,那时候,我们称之为打游击,因为除了考研自习室,其他教室随时会来人告诉你后面的时间他们有课或者有会议,你便只能收拾东西换地方。
有一天我在自习室正在揪着分叉的头发跑神,突然旁边有人坐了下来。抬头发现是Z熟悉的眉眼,时间过去了半年多,再见已对过去的是是非非没有那么计较,内心也没有那么多波澜。他示意我出去说话,带我去了另外一个自习室,指着一个位置小声说,他考上了研究生,要去复试了,自习室的位置留给我,桌子上英语、数学和政治等公共课的书,也是留给我的,旁边,还有一瓶绿箩。
我既惊讶于他怎么知道我流窜到了哪个自习室,又惊讶于他过了这么久还有对我温暖的冲动。“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放任我一个人难过了这么久又出现了呢?我是他的有关风月还是无关风月呢?”那时候,是四月,南山上的樱花开的正好,他离开重庆去别的城市复试。
我在他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复习功课。翻看他留下的公共课辅导书,上面的笔记很详细,字迹工整清晰,空白处偶尔有一些诗,有时候是汪国真的,“既然选择了远方,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有时候是海子的,“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我知道他是个对学习很认真专注的人。专注的人,总是注重当下,不管过去怎样,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认真做当下的事情。专注的人,浑身是散发魅力的。
一场雨过后,落英缤纷。他回来的时候,樱花已落尽,校园一片郁郁葱葱。他来自习室看我复习的如何,我跟他吐槽数学实在太难学,政治太晦涩难懂,给他看樱花繁盛时的照片,给他看我把绿箩养的很好。他给我讲解数学的解题思路,教我背政治的窍门,有时候看我压力大,便带我去走学校附近的黄桷古道。黄桷古道也不算好爬,每一次爬完以后,汗流浃背,路两旁有山上的老农们摆着卖的金灿灿的枇杷。有时候傍晚去南滨路看音乐喷泉,看完晚上在南山的环山公路走一个小时回学校,路上总会有骑摩托车的人好奇的回头看我们,肯定奇怪为什么走环山公路,而山里时而传来阵阵猿声。而有时候,我们沿着小路往山顶爬,吹一路的山风。
只是我们很有默契,谁也不提文学,谁也不提各自曾经的伤,就像两个从来没失过望、受过伤的正常人一样,静静地走路,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有时候会没心没肺地笑,更多的时候,是相对无言却不尴尬的沉默。
很快,复试的结果出来,他考上了另外一个学校的研究生。
05
Z即将毕业的季节,便不怎么来看我,想来他只是在准备论文答辩,而大三繁重的课业压力,无休止的实验和计算机编程实操,让备战考研的复习也步履艰难。
六月中旬的一天,我在自习室的接开水处看见了他,奇怪他为什么还在自习室晃悠。
“不是都要毕业的人了么?怎么还这么刻苦?大热天的跟我们一起上自习。”
他迟疑了一下,说:“陪女朋友上自习。”
我愣了一下,一股热血充上大脑,半分钟之后,虽然脸上有点僵硬,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说了一句:“恭喜啊!是哪个学院的?我认识么?”
“计算机学院的,也是你们这一级的。你应该不认识。”
“你去了别的城市读研,岂不是你们要异地了?”
“没关系,她也考我的那个学院,应该很快就会再在一个城市的。”
闲扯了几句,我便告别离开。这一路走回自习室,显得尤为漫长,一路恍惚,眼前走过来打招呼的人也逐渐朦胧。有人说,这世上最好的词有三个:“久别重逢,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我曾经体验过久别重逢,也曾似乎失而复得,却似乎再也没有机会虚惊一场。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琢磨清楚,虽然很想问,却始终没有勇气。
我到了自习室拿起包就走,边走边打电话约室友出来喝酒。山城啤酒,其实并不好喝,有点苦,但是喝下去,却感觉比心里的苦还要甜一些。这顿饭从我入座便开始边哭边喝酒,服务员每次上菜的时候,都要诧异地看一眼我们。室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死活不说,她也只能静静地看我哭。我平时本来就不怎么喝酒,酒量不好,再加上没吃东西就开始喝,一心求醉,便也很快醉了,最后被室友拖回了宿舍。
第二天早上,拖着宿醉后的身体,和沉沉的大脑,去上自习。快到自习室门口的时候,我又看到了Z ,他从后门的门缝里,正在偷偷往里看。他在担心我么?他也知道我会痛苦么?他知道我在折磨和惩罚自己么?看一眼又有什么用呢?
我躲在隔壁自习室,久久不敢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估计他已经走了,便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绿箩刚被换过水,瓶子周围有一圈水渍。那么一瞬间,突然很厌烦这瓶绿箩。我拿起来扔到了教室外面的垃圾桶,连带他留给我的考研辅导书一起扔掉,好像扔掉了一件包袱,一份情绪,一个过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在旁边同学诧异的眼光中,放弃自习室的位置,抱着我所有的东西回了宿舍。
在那以后,我便很少去自习室,经常去很远的实验室上自习。实验室在学校校区的外面两公里处的一个偏僻幽静的院子,虽然化学试剂的味道刺鼻,我却甘之如饴。每天来回步行四公里的崎岖山路,往返于实验室和宿舍,一路上看路两旁的花草和蔬菜,还有路上随时窜出来的小狗,偶尔写点日记,记录一下实验室的复习生活。安静的环境、枯燥的复习,好像忘记了Z什么时候该离开,忘记了去看一下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只是内心的疑惑和不甘却从未停歇。
06
第二年,我也考上了研究生。经过考研,柔软阴郁的心情已调整过来,整个人晴朗了许多。毕业季的离别,让我学会更加感恩相遇相知的同学们。
研一的某一个午后,进宿舍大楼的时候被宿管阿姨叫住:“这里有一个你的明信片。”
我喜欢明信片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不知是谁这么神奇,寄来我喜欢的明信片。
拿到手一看,是从荷兰寄来的,正面是夕阳下荷兰的风车,宁静安逸,反面是熟悉的工整字迹:“谢谢你曾温暖我的灵魂。生命是不科学的,我们连从哪里来和哪里去都不知道,又如何在懵懂无知的年龄,去决定自己一生的归宿。那些我们念念不忘的人,和念念不忘的事,终将在念念不忘的过程中渐渐忘记。”署名是Z。我问了晓佳他的近况,知道他已作为交换生去了荷兰学习,貌似跟大学那个女朋友也已分手。
我突然很讨厌男生的这种莫名的惆怅,尤其是他的,总是读不懂,需要猜来猜去。
读懂一个人的欲言又止是需要智力和心力的,能不能读懂是一回事,读懂了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封明信片,我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