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3豪赌东亚之四---定日本•下
小武明白道：“白江口海战，就此变成了一面倒的形势。”
武则天道：“不错。此役日本被凿沉、烧掉了400艘海船，士兵战死、淹死了无数。天智天皇（葛城）险险逃得性命，仅率区区几艘船只逃出生天。”
“见大势已去，岸上的后百济、日本陆军随后望风披靡，没多久就投降了大半。但是扶余丰却找到一个机会，同少部分贴身武士一起，弃国而逃；他们终于被葛城接应上，两伙人坐在一艘船上逃去了日本。”
小武点头兴奋道：“这下子，百济才算是真的灭亡了，对吧？”
武则天点头道：“不错。逃回了日本以后，葛城命其弟大海人负责，在日本一些沿海之地安置流亡的百济人。这些人以扶余丰为首，但他们的后代估计就逐渐变成日本人了。”
小武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我曾听说，迄今日本还有七个姓氏，据称是百济的七武士之姓呢。还有一些来自百济的平民之姓，例如波多野结衣的波多等等。”
武则天没有理会小武，继续道：“此外，在百济故地还有一些小的割据势力，比如黑齿常之、沙吒相如等人，原本也在观望形势；等到白江口水战之后，见别无选择，便均向唐军投降。”
“孙仁师并不愿受降他们，说百济遗民很可能心怀叵测。但刘仁轨却愿意收纳之，还发给武器粮食，让他们去消灭其余零散的百济势力。这样很快，亲百济和日本的各种势力被全部肃清！”
小武笑道：“黑齿常之？我知道啊！他后来是你手下大将，赫赫有名呀！”
武则天也笑着点头道：“黑齿常之为人不错，后来调他同吐蕃作战去了。”
“然而百济连年大战，生灵涂炭，黎民急需休养生息，故我我们夫妻对刘仁轨的安抚行为非常赞赏。不久以后，刘仁愿、孙仁师奉命率领大军渡海回了本土，只有刘仁轨和扶余隆留驻百济五都督府，安抚当地百姓。”
小武眼珠一转，道：“百济不复存在，但你就放过了日本不成？”
武则天叹道：“连续三年的大战，大唐军也很不容易，终于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必须要休息一下。再者，征服高句丽的重要性还是要排在日本之前的。”
“不过呢，短期内我虽不打算武力讨伐日本，但对其不断造势，也给他们准备了不少压力。”
小武大奇道：“你不打算渡海追击了，又怎么给日本制造压力？”
武则天微笑道：“葛城败回日本，不久就派人来大唐递交国书，自称深刻反省，再不敢与大唐为敌。他一面不断派人来上贡，一面又让使者团学习大唐文化。我们并不反对他们‘反省’，但也没有表态原谅日本。”
小武点头道：“日本人被打痛之后，一贯如此表现。”
武则天哼了一声，笑道：“平百济、定日本的三年以后，麟德三年（666年）正月初一是个大日子，高宗皇帝和我去封禅泰山。”
“当时，刘仁轨亲自带领新罗、百济、耽罗、日本四国使者前来泰山凑趣。高宗皇帝很高兴，将刘仁轨连升六级，封为大司宪！这可是一等一的大官啊，刘仁轨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小武嘿嘿一笑道：“二圣封禅泰山？这的确是壮举啊！自古以来，能够封禅泰山的皇帝可说是寥寥无几，在我印象中也只有秦始皇、汉武帝而已。这个好日子不愧是‘666’啊！”
武则天莞尔道：“但在另一方面，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倭国糊弄的。葛城的国书里面只字不提将百济流亡者交还一事；而且其人一直自称天皇，并没有称臣。”
“于是我不断地严厉训斥日本使者，又让他们看到我大唐的强大，让他们感觉、大唐随时可能发大军渡海去攻打日本。”
小武想了想，道：“你这是兵法中所说的‘不战而示之以战’？”
武则天微笑道：“这个你也懂？而就在白江口水战后不久，虾夷人女首领取道新罗、前来大唐进贡，我亲自接见并封赏了她们。”
小武奇道：“虾夷（北海道）是哪里？莫非就是北海道？”
武则天点头道：“不错，虾夷是在日本北方的大岛。以前在‘大化改新’之时，葛城曾领兵进攻过虾夷，还窥视过肃慎（靺鞨、女真），故他们是敌对关系。”
小武恍然道：“当时的日本尚未拥有四大岛！如此说来，大唐可以收降北海道？”
武则天嗤笑道：“这又有何难？我只需发一道圣旨，封当地实力派人物为虾夷国王，也不需要什么本钱！然后再下旨，令其从北边不断进攻和骚扰日本。”
小武惊道：“于是，唐朝在日本的北面也有了藩属国？”
武则天呵呵笑道：“不出一两年，日本以南的琉球群岛听说此事，便有样学样，其领袖人物也千里迢迢赶到长安来上贡。”
“我也再次依样画葫芦，按虾夷的例子、封他为琉球国王。随后又命其不断从南面进攻和骚扰日本。”
小武大悟道：“虾夷和琉球，一南一北，形成了对日本的钳形攻势啊！再加上西面的新罗之威胁，这个‘第一岛链’让日本的日子过的极苦！”
“日本三面受敌、只能苟且偷生，却没花费大唐一文钱，你真是将‘白江口海战’胜利的意义发挥到了极致！”
武则天笑道：“顺便说一下，琉球武士在朝堂上表演过武功、令我影响深刻---他们的国技空手道（Karate）相当了得！以前亦有中华武技高者去过琉球，故‘唐手’与当地的武功结合，才形成了空手道。看起来相当不错---一对一的话，日本武士通常打不赢他们。”
小武大为奇怪，道：“空手道？这不是日本的国技吗？怎么是琉球的国技呢？”
武则天微露讶色，道：“空手道当然是琉球的国技啊，日本的国技是柔道（Judo）。”
小武想了半天，嘟囔道：“好吧，大约是我搞错了。清朝时候日本吞并了琉球，便也吞并了他们的国技。不过，大唐的国技又是什么呢？”
武则天呵呵大笑道：“大唐的国技你都不知道？当然是相扑（Sumo）呀！”
小武目瞪口呆，半天才道：“好吧，都被日本人学去了。”
武则天看似一切尽在掌握，轻松道：“对于日本天皇葛城来说，自白江口大败以后，他一直生活在惶恐之中。一方面，他从各大名处借来的兵丁、船只基本全军覆没，却没有从朝鲜半岛获得半点好处。这与他之前的承诺大相径庭，故此在国内威信大失，很多法令开始执行不下去，还是靠大海人皇子即位以后才恢复执行的。”
“另外，葛城是个多虑的人，总觉得到处都是敌人，怎么都不安全。尤其是唐军随时可能反攻日本，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潜在的巨大威胁---比新罗、虾夷、琉球的威胁加起来还要大。故此，葛城在之后几年内，花了无数民力，在国内修筑了四条防线，包括了许多烽火、水城、藏兵处；而且还迁了都，离开了飞鸟，去了近江。”
图表24日本飞鸟地区周边地图
小武笑道：“这一迁都，日本的飞鸟时代就结束了。葛城一定是个野心勃勃的思想复杂之人。可越是这种人，越会觉得不安全；长期处于压力之下，很可能幻视、幻听，得去医院治疗。”
武则天微笑道：“我大唐军队始终没有反攻过日本，然而持续在精神上对葛城步步紧逼。尤其是5年之后，大唐彻底消灭了高句丽（668年），相信在精神上又给予了葛城天皇重重一击。”
小武大笑道：“是不是因为---‘高丽已经亡了，日本还会远吗？’”
武则天呵呵笑道：“无巧不巧，就在高丽灭亡之后不久，一天夜里，日本突然发生了大地震和特大海啸（Tsunami），听说那个规模是前所未有的。我是没看到，但事后也听人说了现场的惨状。大海边上人声鼎沸，地动山摇！数十万人来不及逃命，但求救呼喊之声在夜空中穿越了数百里，一直到达了皇宫之中。
“葛城天皇被巨大声响从梦中惊醒，暂时也无从核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葛城本能地认为、能造成这么大规模的海边哭喊，并且声音是从西面传来的---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大唐和新罗军队在半夜里、从海边登陆了！而且从声音中判断，日本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像百济那样亡国灭种的命运就在眼前！所以他就突然……疯了。”
小武的笑容突然僵了，半响才道：“弦绷得太紧，于是断了！我以前看到有书上说，天智天皇死于神经衰弱；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原来事实竟是这样！”
武则天微微一笑，道：“葛城生命中的最后两年，是在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下度过的。他算是死于‘精神攻势’吧。”
小武挑起大拇指，衷心吹捧道：“他的精神哪能跟您的精神之强大相比啊？不出一兵一卒即将日本天皇逼死，飞鸟时代结束---谁敢说不厉害！”
武则天叹了口气道：“算了。一个小国之君，如此之努力，也是不容易的很了。其实葛城做过的事情很多，算是少有的实干之材了！”
小武想了想，又笑道：“其实像天智天皇这种死法，真是难受；反倒不如干脆切腹，来的痛快！对了，那个时候怎没有听说、日本人战败了会切腹啊？”
武则天微微惊讶，道：“切腹？日本人也学会了切腹？其实这还是源起于大唐，是太子李旦的乐人安金藏开始第一个切腹的。”
小武大为震惊，道：“安金藏是谁？他为什么切腹？”
武则天回忆道：“安金藏原是安国人（昭武九姓之一），跟随其父来到了长安。其人精通音律，本来是日常侍奉太子李旦的太常寺乐工。当时外传太子谋反，于是我命来俊臣去审理此案。”
小武倒吸一口凉气，道：“来俊臣一审，哪里还会有好事？”
武则天出神道：“来俊臣将李旦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拷问过去，问到安金藏之时，他毫不畏惧，力证太子不反。因没有证据，安金藏说他将剖腹为证！当时他自己持刀一剖，肠子流出了一地。”
小武听得气喘不过来，道：“当时的场面一定极其震撼！”
武则天点了点头，道：“当时堂上的所有人都傻了。来俊臣已无法再审下去，于是派人向我汇报。我得到消息，立即命人将安金藏抬入宫中，令太医前去医治。”
“运气好的是，太医手段高超，安金藏命又大，肚子被缝合之后，第二天居然从昏迷中活了过来。后来我亲自去探望他，表彰他的忠心，也让我相信了太子李旦并无谋反之意。同时我下旨让来俊臣终止此案。”
小武吐出一口长气，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安金藏就是忠诚的典范；而剖腹，也是随从忠于主君的终极手段了！”
武则天也吐了口气，苦笑道：“不错。当时整个长安城都因此事震动不小，一个牵连巨大的谋反案能化解于无形，都是因为他忠义一剖。各国使臣无不知道此事，我和李旦后来都大大封赏了安金藏及其家族，也是表彰其忠诚之意。”
小武连连点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在这之后，日本使者才把切腹也学了去啊！他们还真是什么都学呀！”
武则天摆了摆手，微笑道：“不去管日本如何了。对我来说，高丽才是安东之役的最大目标；白江口大战及时肃清了百济和日本势力的干扰，这已经足够了。”
小武高声称赞道：“不用谦虚！白江口大战之后，配合您的高超手腕，日本天皇的权力转弱，再不敢跟大唐叫板。一直延续到了明朝中后期，丰臣秀吉方能重新图谋朝鲜半岛！”
“可见日本消停了大约一千年，不敢出兵朝鲜和中国。不得不说---这才真的是‘毕其功于一役’！一战管千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