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理取闹必有所图
单主任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转头，面对自己的同事们喊到，“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还是打着一贯的官腔，“我这不是在解决问题吗？你们这么一喊，让我怎么解决问题？再说了你们上班时间，跑到这里来干嘛，科室都没病人了吗？这是脱岗知道吗？”，然后又转身对身边医务处的工作人员说到：“给各个科室主任打电话，让过来领人，净在这添乱”。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人群里发出各种不满的声音。
罗永浩听到单主任的话，朝医护这边看了看，正好看到子言她们，对着子言她们朝住院部方向挥挥手，突然喊到：“小印，蒋医生，李医生，你们赶紧回科室，再不要跟着起哄捣乱了。单主任的话没听到？”
让子言愕然，小辣椒翻了个白眼，装作看不见，嘴里嘟囔“进了个修，真当自己是主任了，一个医生都忘了自己本分的事。”
“操，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声音不大的男声，显然比对单主任更瞧不起罗永浩。
“大家安静，这个时候，你们要相信你们领导，不要让领导添乱，相信我们会很好的解决问题”，某个领导样警察喊话，算是帮单主任解围。
“我倒要看看怎么解决的，今天不放麦田，我们都不走，太他妈侮辱人了，以后这医生还让不让人当了。”
“对，不走，必须把麦田接出来，我们今天必须团结起来”。
“必须团结起来”，人群里大家一个接一个声援。
子言有点哽咽，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麦田，而是麦田代表的，在这几年的医闹里，被屈辱的医务工作者，大家的忍耐已经到了冰点。
“我们不尸检”。
看到医护这边的抗议，患方领头的也开始煽风点火。
两边有点水火不容的架势。
“都给我安静，不然我开枪示警了”，又一个领导警察大声喊到，哗啦一声，几个警察拉开阵势，分别面对两边人群，感觉瞬间要从腰间拔枪，鸣枪示警。
一瞬间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时有几个科室主任来了，主任们很默契的站到了医护群里，都没说话。在子言看来，这是用实际行动支持自己科室人员的行为，也是一种抗议，对没有底线的医闹的抗议。
单主任看到陆续到来的主任们，显得很高兴，给几个主任招招手，没人搭理他。觉得有些尴尬，看到主任没人说话，就先招呼心内科主任说到：“刘主任，那个，先让你们科回去工作吧”。
“我可管不住他们”，刘主任看着天空，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回了句。
一下子，单主任面子更挂不住，又看了几个主任，大家一扫平日里笑呵呵的模样，都装作没看见他。单主任只能张了张口，忍了回去。他知道再多说点，自己只会更难堪。看了看罗永浩，罗永浩一副讨好但是没有办法的窘迫样子。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能把麦田弄出来，全院的人都在看医务处。
“嗯，嗯，你们先把我们大夫放了，如果对于我们治疗方案有异议，我们也要坐下来讨论是不？”单主任有点势单力薄，不过他打定主意，既然大夫们要求放了麦田，我就争取把麦田弄出来，也不失一个医务处领导的态度。毕竟，以后也要在医院里混下去的。至于人放出来，医院后面怎么交涉，也不会只是我一个部门的事情，说白了病人家属弄得这么大阵势，不就是为了钱。什么老人尸检不安宁，有了尸检报告，如果不是医疗问题，上了法庭，最后要的赔偿不过是个安慰费，还不够这一大群人发个日用工资的。那不是白忙活了？
单主任对旁边几个领导样警察耳语一番，然后几个人点点头。单主任挺了挺腰杆，清了清嗓子，对着患方喊到，“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想解决问题，把我们大夫放出来，我们才可以讨论，否则，你们也看到了，警察都在，你们这叫限制人生自由，这是触犯法律的，到时候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既然是限制人生自由，触犯法律，那就抓人呀，有什么可商量的”，是李睿远他们科主任说的话，这个平日里的话唠，这一会也一扫往日的好脾气。
单主任回头看到是个主任在说话，本来想发火，改为皱了皱眉头，意思是说：你主任也跟着起什么哄，凑什么热闹？
对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那不行，事情不给个说法，我们不放人，再说了，这不叫限制人生自由，这是你们把人看死的大夫，给我们老爷子道歉，让她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想清楚了，再出来，以后就少害点人，我们也是为了以后病人负责”。
“王八蛋”，子言旁边的米楠护士长终于把交班时候憋的脏话骂出来了。
医护人群里，大家毫不掩饰各种咒骂。
单主任看了看身边几个警察，对方点点头，然后警察朝患方喊到，“我们只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事情最好能和平解决，如果你们还是觉得非要抓个大夫，给人家好看，那我们没办法，只能采取武力把人救出来，你们自己看，我给你们3分钟时间，3分钟没答复，后果你们自负，暴力抗法什么结果，这会百度还来的及”。
听完警察领导的喊话，领头的人招呼了几个人过去商量什么。随后对单主任发话：“放人可以，我们老人也不能白死对吧，你们医院是要赔钱的”。
单主任刚要争辩，被刚才说话的警察领导制止，对单主任说，“这个，单主任，你看，能松口就是好事情，先把人放了，后面都好商量是吧”。
单主任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是又不能全拿主意，“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要给院长汇报下情况，院长还在外地开会。”
“凭什么赔偿，死亡原因不明确，不能开口。”医护这边有人喊到。
患方领头人，也不争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子言看着他那幅神态，就知道是个医闹老江湖了，时间卡的恰如其分。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弄得医院左右为难，才不得不松口，在弄下去，记者再来了，医院更不好收场。医闹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剩下就是能讨价还价多少钱。
单主任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医护这边示意安静，然后小声捂着嘴对着话筒说，“哎，好，对，先把人弄出来，行呢院长，我知道了，嗯，嗯，大家情绪还算稳定，有几个主任也在，”说着同时还看了几个主任一眼。
电话很简短，2分钟电话时间，双方人员都在静静等着，然后单主任挂上电话，转身对患方说道：“我已经向领导汇报了，人你们先放了，等我们领导来了，在讨论赔偿的事情，因为我也做不了主。”
“不行，你们不要跟我们打官腔，不赔偿，不放人。”对方拿出来地痞无赖的劲头。
“我说了我做不了主，只能领导来了才能讨论具体的东西，你们也要知道，把我们大夫关的时间长了，我们大夫有什么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患方刚才几个交头接耳的人，又交头接耳说了什么。说白了他们也怕弄出事来，本来目的就是要钱，再节外生枝，就不好收场了。
“如果出了人命，什么性质，你们应该知道吧”，领导警察见缝插针的强调了一遍。
对方互相看了看说，“人可以放，但是说清楚，我们的人不撤，必须等到你们领导来了，有个交代。”
“你们这是扰乱医疗秩序”。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下去了。
“我们不管什么医疗秩序，我们只知道你们把人看死了，是不是？”
“是～”
气氛又有些紧张起来。
“大家都安静了，我们先把人放出来行不？”，警察领导来回转着身子对大家说，最后面对医护方停下来，“你们的年轻女医生还在里面，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放人，先把人放了，咱们再说其他的好不好”，然后又转向单主任“你说对不对单主任？”。
“对，对，对”单主任赶紧点头，然后对医闹领头人说，“行，先把人放了吧，先按照你们说的来，你们留下几个人，等我们领导来了谈”。
“妈的，简直就是丧权辱国。”子言身后有人小声骂道。
“唉，你看对方架势，先把麦田放出来吧，后面再说”，也有人劝着。
子言听到对话，不想回头，跟旁边的小辣椒对视了下，大家都有种说不出的愤怒、憋屈。
就见患方领头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见几个中年妇女紧跟麦田走出呼吸科楼外面，子言身后一阵骚乱。
“麦田”有几个人喊着，跑去接麦田，子言看到是几个年轻医生。麦田显得憔悴，梳在后面的马尾辫，有些凌乱，但是人是直挺挺的走着，就像英勇就义的女战士，绝不低头。
子言说不出的心疼，控制不住自己，也随着大家冲向麦田，那一刻，她只是希望能用自己的身体保护麦田，再不能让她受委屈。
看到很多人涌向麦田，单主任和警察大声喊到：“都不要冲动”，或许他们以为大家是要用拳头暴揍麦田身边的妇女们，然而，大家，只是想尽快把麦田拉回医护队伍里，没有人听到他们在喊什么。
麦田被接回医护队伍里，大家紧紧将她包围起来，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去。
“麦田？”子言小心的叫着，眼圈有些发红，刚才聚集一起的医护人员，基本都没有走。
麦田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远方，很久才反应过来，缓慢的收回眼神，转向子言，“姜老师～”，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很多人也跟着抽泣，有些男大夫也是眼圈发红。
“操他妈的，这么侮辱大夫，就应该弄死这帮货”，有个男大夫愤恨地说着。
“这个事情，难道就这么完了？”
“你想怎么样？你觉得又谁能帮我们吗？”。
这些话说的都没有错，这不是个例，越演越烈的医闹，是谁给了他们条件？
医闹的第二天就撤下了门口的条幅，人员也都撤离了，留下一片花圈残骸，不过，一转眼，清洁工就迅速打扫干净了，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医院的大门继续人来人往，但是留在人心的伤害，怎么可能打扫干净？
麦田休息了一周，又继续上班。
李智冉出院修养好，也来上班了，但是住院期间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你知道吗？我之前在门诊电梯看到的那两个家属，就是这次医闹的两个人。”李智冉上班后，对子言说，“前几天，我是去医务处补病假条，看到，认出来的”。
子言才想起来之前李智冉说到下门诊，从门诊电梯回科室时，前面两个男人要把快不行的父亲送来的事情，他们好似早就做好了不能让人白死的想法。
人心真可怕，在有利可图中，可以毫无底线。
麦田事件后的两周，医院召开全院医务人员大会。除了值班和门诊人员，所有医务工作者必须到会。
子言跟科室人员提前进了会场，看到主席台，医院行政部门各个处主任们都到了，已经三三两两站在主席台说着什么。
主席台下面，大会议厅里，大家也是人头攒动，看出来，医院对这个会议也是严肃、认真。
子言回头看到麦田站在会议室门口准备进来，这是自上次救出麦田后，第一次见到她，子言觉得麦田看起来很孤单，虽然之前麦田也是不善言辞，但是意气风发。
子言喊了喊麦田，麦田看到子言叫她，就跟着过来，恰好贾玲也从后面进来，听到子言招呼麦田，拍拍麦田，一起跟了过来，三个人坐到一起。
麦田勉强笑了笑，叫了声：“姜老师”，也就没在说话。子言看了看旁边的贾玲，两个人没在说什么，就坐定等着开会。
14：30会议准时召开。由医务处单主任主持。
“各位领导，各位医护人员，今天我们开这个会，主要是关于呼吸科麦田医生的……”，单主任话还没说完，坐在主席台正中的彭强院长打断他的话，“好了，再不用强调了，今天开会大家也都能猜出开的什么，我来说吧。”
单主任在主席台显得很尴尬，把话筒递给了彭强院长。
子言刚进消化科时，彭强院长还是消化科副主任，业务能力很强，也非常严谨，不过在子言眼里总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是子言在医院里真正有点害怕见到的人，虽然彭强院长当时在消化科，对大家都很好。
彭强院长是临床出身的院长。自从上任以来，大刀阔斧了很多政策，倾向临床，但对临床要求也很严格，实际上为整个医院发展起到了很好的良性循环。所以院里很多人，从上至下，都很尊重彭强院长。
“嗯”，彭院长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我们关起门，自己人开的会，所以，我就不说那么多冠冕堂堂的话了”，彭强停顿了下，用眼把主席台下整个会场扫了一遍，“我就开门见山说了。首先我代表我个人，向麦田医生道歉，作为一个像你父亲一样的长辈，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职；其次，代表医院，也要向麦田医生道歉，诺大的医院，对自己的员工，竟然以失控状态，让她受到伤害，我们没有做好，让自己的员工心寒”，说完，彭强院长站起来，向麦田这边鞠了一躬。
所有人动容，整个会议室一下子变得静悄悄，有人悄悄转头看向麦田。
麦田可能没有想到彭院长会说这样的话，也有些吃惊，本来有些僵硬的脸，轻轻抽动，缓缓站起来，也回敬的向彭院长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