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时间将近7点,外面依旧下着雨。李微澜坐在车里,盯着车窗外的冷雨发呆。
苏元调到一个音乐电台,那里正放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歌。虽然女声优柔,像扯不断的拉丝,并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总好过听相声。是的,很难得,今天苏元没有播到相声台。
李微澜今晚要去参加一个小型的慈善晚宴,主人是苏元认识许多年的老朋友,最近刚刚开了一间画廊。
“如果我来不及去接你,你就打车回来。”
晚宴的主人是他的朋友,却要我帮忙应酬。李微澜这样想着,心下便有些烦躁,把小手包的按扣,摁得啪啪响。
“你没有时间,为什么还要答应下来。”
“你不是有时间嘛!”苏元冲李微澜笑笑,笑容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再说了,你也和他们夫妇两个那么熟了。”
那她也宁愿待在家里,哪怕只是陪着宝宝睡觉,她也还能抽出时间看一部喜欢的电影或读一本短篇小说集。当李微澜迈进那座豪华别墅的小院,绕过喷水池,走到主厅前,这种“宁愿”就更加强烈起来。
乏味的晚宴专属乐声穿过敞开的门飘到她耳边,在这乏味乐声里,各式男女摆出同样乏味的官方表情,彼此搭腔寒暄。想到不久前的自己,也曾流连在这虚假的高雅里,李微澜又突然之间恍惚起来。
她和晚宴主人打过招呼,又和几个熟人互相碰了几杯酒,就退到一边,推开一扇玻璃门,来到户外,那里有几个露天的座位。
看见祖昱,起初是有些意外的。但想想,按照他的话,他是一个刚刚展露出几分才华的青年画家,出现在这里,比起她还理所当然几分。看着他身穿过于正式的西装,站在穿梭来去的人群里,脸上的沉着镇定更像是装出来的。
这个场合,盛装出席的,往往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女人,另一种,则是刚刚混进这个浮华圈子不久。
李微澜刚想起身,听见左前方和她隔着两个座位的两女一男正有人提到祖昱的名字,于是又重新坐稳,把空了的高脚杯捏在手里。刚刚下过雨的空气,带有一种锐利的凉,四处流窜,漫过李微澜裸露的脚踝。
“就是那一个,穿黑丝绒西装,带着领结的男人。”
李微澜就像是他们当中参与话题的一员,顺着女声的指引,把目光落在正回转身向这边望过来的祖昱身上。
“邱太太给他在绮兰小院租了一栋别墅做画室。啧啧啧,看上去,还真是一副小白脸的样子。”
“邱先生不知道吗?”另一个女人问,同时微仰起脸吐出一个轻浮的烟圈。
“当然不知道了,否则怎么会把他也列在来宾名单上,再怎么说,他们还没有正式办离婚手续呢!”
“看上去比陆太太小了不只十岁呀,正是大好的年华,图什么啊!”
“图什么?”
说话的女人像是听到了无比低劣的笑话一样,尖着嗓子怪异地笑了几声。
“你以为他的画是怎么卖出去的?真的凭着那点儿自以为是的才华?最不值钱的,就是他妈的才华了!”
一阵冷风裹挟着湿气猝不及防地吹过来,李微澜突然觉得有些冷,她看着祖昱穿过人群,马上就要走到那扇玻璃门前来了,她仿佛看见他脸上正一点一点绽放的微笑,但那笑容已经与初遇的那个下午不再相似。
李微澜利落地起身,把大衣披在肩上,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然后,沿着泳池反射的粼粼微光,快速地向别墅大门走去。她自己可能并不觉得,这更像是一场仓皇的逃离。
04.
“绮兰小院。谢谢。”
李微澜坐在出租车上,很凑巧,音乐电台里播放的还是来时,在苏元车上听到的那一首。
“这个角落,只剩下我。只剩下我,把自己困在,困在,只剩下安静的黑夜之中。”
她习惯性地把头歪向一边,看向窗外。城市建筑把夜空切割成许多片,阴云未散的天边,今夜并无月光闪烁。
想起下午,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未来之前,她在祖昱画室里看到的那幅色彩浓郁,名叫《月光》的画,想起他从身后环抱过来的双手以及在她耳边说的那句情话。
“你的笑容里藏有妖魔,像是随时要把拿下似的。”
李微澜捂住胸口,感到一阵紧似一阵的恶心。
当天晚上,苏元依旧回家晚了。他进门之后,看见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发呆的李微澜,慢慢走过去,把一个黑丝绒盒子递到她跟前。
蒂凡尼的钻石戒指,六爪经典款。在客厅昏黄的暖光里依旧耀眼地闪烁着奢华的星芒。
“下个礼拜二,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这是礼物,喜欢吗?”
年轻俊逸的希腊悲剧诗人阿伽松曾说:“情投意合才是爱神国度的法律与正义。”李微澜看着熟睡中的宝宝,微微摇了摇头,在她轻轻的一小声叹息里,苏元翻了一个身,鼾声又起。
她把祖昱从微信联系人中删除,电话拉进黑名单,然后决定从明天起,去健身房跑步,她想,再怎么不喜欢那里,也会渐渐适应。
李微澜关上床头灯,在苏元的鼾声里,轻轻闭上眼睛。
漫漫长夜如水静流,那个露出标准笑容,坐在她对面念诗,从背后抱住自己说情话的男人,就像是水面微起的波澜,终究一打漩儿就消散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4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