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生完小满的我,险些抑郁。
那个时候的我不能吃饭、不能下床、不能照顾小满,当然也不能喂奶。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每天只做两件事,打吊瓶和哭。
对着老公哭,偷偷的哭。
医院薄薄的床单,不知道浸湿了多少次。
写完上面的话,突然有点哽咽,心里就像堵了点什么,一直不能释怀。
生小满的时候正值过年,我总担心诈胡,于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临产的症状,又咨询了医生。我甚至了解了很多遍生产时的经历,以免我害怕,手忙脚乱。
可是唯独一点,我从没想过会进行剖腹产。
一次也没有。
也许就是担心诈胡,两次半夜到了医院都没有住院,晚上小满踢我踢得厉害,到医院了又跟没事儿人一样,临到手术前,胎心都是正常的。
因为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甚至每一次检查都是正常的,直到最后一次产检,我也不知道我的羊水怎么会突然变少,突然到了危及小满的地步。
拿到最后一次B超单,羊水45。医生说,准备剖腹产。
我只是隐约的记得,我不想剖腹产,反复去找了医生,医生说,不剖腹产也可以,但是到时候要抢救宝宝。
医生说,宝宝没有羊水的保护,容易窒息。
医生说,宫缩没有羊水的缓冲,会特别疼。
医生说,我的宫颈,还有一公分没消,当晚生不出来。
我当时脑子一片浆糊,好像一万个念头飘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一点准备也没有,猝不及防的,如今回想,当天下午的记忆,一片混乱。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特别特别害怕。
我从小没做过手术,甚至没住过院。
宝爸一直鼓励我,马上要跟宝宝见面了。
可是我不开心,一点也不。
我只有害怕,和无穷尽的恐惧。
手术室的床冰冷冰冷的,医生们在做准备,来来回回,说说笑笑,这是她们的工作,和我们工作时的状态一样。
我被插上各种管子。
之后是打麻醉,麻醉师让我弓成虾米状。
我以前听说,麻醉的针特别粗,所以打麻醉特别疼。
于是我特别特别害怕,整个人都在抖。
上下牙齿磕磕碰碰的那种,止不住的抖。
麻醉师按按我这个关节,按按我那个关节,每次按,力度都特别大。
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打进去的,光顾着害怕了。
麻药起效果后,脚渐渐发热,不那么冷了,同时也渐渐发麻。
医生用镊子掐肚子上的几处皮肤,问我疼,还是有感觉。
反复确认了是有感觉,不是疼痛,就开刀了,我能透过反射镜,看到肚子上瞬间被开了一个口子,血呼啦一下就涌上来了。
比恐怖片还恐怖
然后就是疼。
医生用纱布草草一盖,血瞬间浸透了纱布,麻醉师又给我补了一针麻药。
之后脑子都有些犯浑,我只知道医生把面上的绿布盖上,我就看不到我自己的肚子了。
然后能感觉到剪刀剪开了子宫,手撕扯伤口,医生推我的肚子,把宝宝挤出来。
真疼。
医生叫我放松,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叫声,像从外面传进来的一样。
再然后,就听到了宝宝的哭声,然后我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只能听到小满的哭声,觉得宝宝哭的真好。
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成了我最好的麻醉和镇痛剂。
直到今天,我还能记起那种痛过之后的幸福感,
就像穿越了很长很长漆黑的隧道之后,看到的一点微光。
医生将小满抱给我看,说是个男宝,6斤。
我只记得我当时看到他浓密的头发,那么长,那么漂亮。
医院给他的手环上写的是“陈晨之子”,成为了我们从一种最亲密关系转成另一种最亲密关系的见证。
后来我想,其实我是有两次机会住院的,一次是半夜无规律疼痛,一次是羊水75的时候。
只要有一次我住院了,都不会变成现在的结果。
我以为,要产程开始了才住院,我不知道住院之后的检查,我也不知道生孩子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我只是本能的排斥医院,以及担心会给两家父母添麻烦。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那天手术的时候,我听见医生说,羊水就剩不到20了。
如果那天坚持顺产,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世界上没有如果。
就是如此痛、如此恐怖的回忆,我都觉得是莫大的幸运。
直到今天的医疗水平,女人生一个孩子的死亡率仍然达到万分之二。
繁衍本应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不过的事情,每个女人却都要冒着死亡的风险,来迎接另一个生命。
照顾小满的月嫂说,她曾经照顾的一个产妇,由于顺产导致的撕裂过为严重,整个月子都不能坐。还有一个产妇,宫口已经开到四指,因为产程太长,只能选择剖腹产来确保宝宝的安全。还有一个产科大夫,生产时发生大出血,差一点就抢救不回来……
生小满时,住我隔壁床的妈妈,剖腹产生了二胎,两个男宝都是剖腹产的。
产后的宫缩让一米七的她,疼的额头青筋暴起,只能紧紧的握着病床的扶手,等待一次又一次的疼痛。
护士说,生二胎都会这样,因为子宫承受了两次的扩张和收缩。
可是还是有无数的妈妈,忍受着孕吐、疼痛、死亡的风险,选择再生一个孩子。
小满爸说,他最自豪的一件事,是戒烟
而我觉得我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生了小满
可是女人都会生孩子,很多女人都生过孩子,真没什么可自豪的
但是我依然非常自豪,
因为每个女人生孩子,都特别特别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