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荷叶是在升入初二后一个班的。那个年代时兴留级,考试差一点的,就留一级,再学一年。如此,小荷叶两岁的我升上来和她同班了。
荷叶的英语学得很差。一次调整座位,老师让还算踏实的荷叶和我坐了同桌,并且警告她,不能影响我的学习。这也是那个时代的诟病,唯成绩至上。凡是学习差的孩子,在老师那里基本没有什么地位,学习好一点的,老师就会处处保护。
荷叶人如其名,非常安静,性格温和。和她同桌一段时间后,我对她的学习情况有了了解。例如:英语单词的背诵,如果我们两个互相挑写,她的记忆速度和我差不了多少。课文的背诵,我的方法是只要老师将单词领读结束,自己马上就开始翻译课文,并进行背诵。她的方法是等老师翻译后要求背诵某个段落之后才开始背诵,并非不是通篇的背。还有就是历史政治的背诵,我们都是利用每周仅有的几节早读来背。在历史的背诵上,虽然我的数学学得极好,但是一看到历史的年代类题目,马上犯晕。而荷叶往往能记得很清楚。
两周的时间,在我们互相挑写、互相背诵中很快结束了。再次同桌,是在几个月的大复习时。各科都是照例在同桌之间进行互相背诵,先是我向荷叶背诵,我央她挑难题考我。轮到她向我背诵了,荷叶说:“挑简单的吧,我可能背的不熟,咱俩不坐同桌了,我没有一点动力背诵,真怀念那段时间。”
中考前的5月,照例是毕业会考,部分同学在毕业会考一结束就不再到学校了。荷叶也是那个时候走的。
再和荷叶见面,是上班后的第三年。她的儿子已经6岁,因为意外怀孕来找我咨询。
“刚才做B超说我怀孕4个月了,你帮我算算,我是什么时候怀的孕。”她问我。
“是末次月经3月份的那个月,”我说。
“3月份。哦,现在的人真厉害,都能算出来是哪个月怀上的,这准不准?会不会出错?”
“这个算法不会错的,你放心吧。现在就是安心迎接你的第二个孩子吧。”
“我再考虑考虑,没人帮我们带孩子呢。”她说。
不一会,她又来叫我出去,还是核对自己怀孕的具体月份。又说起她的情况,方知她的老公是干装修的,和她家是邻村,大她3岁,脾气不大好,常年在新疆揽活。她的婆婆是村里有名的厉害,即便他们已经成家,打自己儿子也是家常便饭。
“还是引产吧,我一个人带不了两个孩子。”
面对从荷叶一直追问具体受孕的时间,我料想到了荷叶的决定。
20年的同学聚会上,和她邻村的小江说起她。
“你们知道吗?荷叶喝农药死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也有一两个知情的,看我们一个个惊讶的样子,不置可否。
“她家男人回来常打她,那次又打她,她说,你再打我我就死给你看。她男人说,你吓唬谁?死就死。然后第二天早上他们起来去叫她,早就断气了。”
我的心里一阵阵的难过。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和我同桌的安静的荷叶,还有意外怀孕来找我确认怀孕日期的荷叶。
多年以来,荷叶是怎样忍受着生活的无奈?又是遇到了谁而意外怀孕竟不自知?又默默打掉孩子而继续生活的?
荷叶的生命,在不被人所知的时刻默默终止了,终止的消无声息。而我们这群她生命中的过客,居然只能用一声叹息来祭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