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期待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天地间苍茫一片的场景;我喜欢看白雪落满黑色的枯树枝像一团团棉花簇拥着,喜欢看雪挂在电线杆上像五线谱低吟着,更喜欢看被白雪覆盖着的那个银装玉砌的童话世界。
我的家乡是号称雪窝的烟台。
我记忆里的冬天是白色的。
白色的山上是整整一个冬天都化不开的雪,上学的路上脚下踩着吱吱作响的雪,坐在窗前看到的是洋洋洒洒的白蝴蝶一般飞舞的雪,目之所及皆是雪。
下雪的时候,就是全家人围炉把盏笑意可亲的时光。炕烧得热烘烘的,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雪花轻舞。一会儿,地白了,屋顶白了,树上如同开满白花,一幅人间仙境渐渐呈现眼前。
玻璃窗上哈满了气,窗外的世界渐渐模糊。这时,爷爷就会教我在玻璃窗上写字,一个口是口,两个口是吕,三个口是品,四个口是田……
爷爷写一手漂亮的书法。记得有一天早上,起床后玻璃上开满了美丽的窗花。爷爷又在教我写字了,写个什么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好像爸爸问我,爷爷写得好不好?
我看看玻璃上的字,正赶上家里做早饭热气腾腾,玻璃窗花正在一点点融化,缓缓流淌下来。我就说,爷爷写的字很好,都冒汤了……全家人笑成一团。
我的初中是在离家三公里外的乡镇。那时的冬天寒风凛冽,像带着尖儿,一阵阵从脸上飕过。我们村的几个孩子前呼后应地一路同行,常常走得满头大汗,笑声回荡在风里,而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就凝成了白霜。我们会笑着说,学校太遥远了,都走白了头。
如果赶上下大雪了,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
穿得厚厚的衣服像个大笨熊,依然是些活泼好动的孩子。一踏出家门,眼前便是那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世界。路豁然长高了许多,人变得矮小了。迈一步,雪没过了膝盖,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雪窟窿。
站在雪堆中只露出上半身的一群孩子,不时传来哎呀哎呀的呼叫声,活像一群白茫茫雪地里长出来的小精灵。
就这样深深浅浅地走,高高低低地过,青春就这样起起落落地跋涉而来。
下大雪时,我们会自觉的带上铁锨等工具,不仅仅是为了到学校铲雪,更是方便自己路上行走。我们可以踩着别人留下的雪窝走,也可以拿铁锹边走边铲,每个人都自己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并命名曰“我的路”。
上学时沿着自己的路走,放学回家时也沿着自己的路回。脚印大大小小,一串一串,绵延到远方。
记得那是91年冬天,我和爸爸乘车到莱阳。一出家门冰天雪地,一片银白世界。等车开到海阳境内,我赫然发现了那里的山竟然是黄土地的颜色,再往前到莱阳地界,竟然看不到一点点雪的痕迹。我好像突然发现一个新世界一般,回家跟弟弟妹妹们炫耀,“你们知道吗?有的地方冬天竟然没下雪,全是原汁原味的黄土地耶!”
有了儿子以后,每年正月回家,蓝瑞先生都会带着儿子在院子里铲雪,堆雪人。
我们那边下雪后,院子里只扫出一条可以行走的通道就可以了,其他的雪都堆在一畦畦的土方里,留待明年的花开,草萌,青菜出芽。
勤快的蓝瑞先生喜欢把雪一盆一盆的装好,送到房子西面的小菜园里。儿子也在雪中乐此不疲。雪花纷飞如天使坠落人间,儿子大红的羽绒服的帽子上落了一层白雪,我说这个小孩像个圣诞老人。
妹妹说,姐夫见的雪太少了,来我们这里大开眼界。也是,他们在院子中打雪仗,堆雪人,手冻得像个紫芽姜似的,拿美食诱惑也不肯回家。
莱阳很少下雪,记忆里那茫茫天地间烂漫飞舞的美丽时光渐行渐远。
十年前的某个周六,下过一场大雪。我本来想任性一回,带着儿子好好在雪地打几个滚,玩一场打雪仗的游戏,还可以拍一点雪中美照。正想着呢,辅导班的老师打来电话,问怎么还不到校。
我惭愧的无地自容。赶紧打的送儿子去了辅导班。没有儿子一起的雪中美景像个失宠的美人,我也没了拍照玩耍的兴致。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夹雪。我期盼一场大雪的到来。
今天上午我上完课,刚说了下课,就有孩子跟我说,“老师,下雪了!”
我往窗外一看,可不,雪漫天飞舞迷蒙了天地间。可惜不是我梦中的鹅毛般洁白柳絮般轻盈的纷纷白雪,用空中撒盐差可拟来形容吧。是雪粒,雪粒也好,总算下雪了。
我说,下雪了,孩子们出去玩吧。
孩子们来到校园,有的伸出双手想接住一朵雪花,有的伸出舌头想和雪粒来个亲吻,也有点发出惊呼,哇哇的赞叹。一点小雪让孩子们如此快乐。我想,哼,跟我小时候见过的雪相比,真是大巫见小巫!
傍晚,雪停了,空气清新如洗。我幸运地看到了一道特别的雪后彩虹,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那种以地平线为直径的半弧形的彩虹,而且垂直于地平线,如字母S形状,就那么自由地悬挂在南边的半空中,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我不由得赞叹造物主的神奇了。
有人说,彩虹总在风雨后。彩虹是光,只要心透明,就能折射希望。
2020年已接近尾声,恍恍惚惚又是一年。愿今天的雪后彩虹给我们带来新的希望,收拾好心情,跟随心的脚步,拥抱更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