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送行
墨鸦以为,对于这个常年足不出户的三小姐,苏家早已抛之脑后,没想到前一夜刚得到的消息,第二日就有下人来通知了三日后动身,看来这个苏家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忽略苏浅。而苏浅,这三日过得却极安乐,日上三竿才起身,鼓瑟,玩耍,玩儿够了就继续睡,甚至是庭院里的长椅,都能成为她小憩的地方。而她的行囊,就只有那只已经旧的脱皮的琴,仿佛苏府其他的物件她都不打算带走,包括她母亲留给她的。
走神的墨鸦被前来通报起程的下人拉回了思绪,苏浅抱着琴,一步步向着苏府前院而去,不曾有一丝眷恋。墨鸦忽然觉得如果现在喊停,苏浅还会不会留在这个她本不愿离开的小院里,答案已经变得模糊了。不过对于现在的墨鸦来说那都不再重要,唯有身前的女子安好,才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快步走到女子身旁,并肩,前行。
苏府门前
苏浅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个坐在轿辇上的人不出声,整个苏家无人敢动半分,空气里只有他那红黑的指甲敲击窗框的声音。就算他不出声,就算他依旧坐在轿辇里,苏浅也能感觉得到,他在看她,确切的说。。。他在怨她。片刻后,指甲敲击的声音止了,轿辇落地,轿中人缓缓走出,他走的极慢,走过苏父,走过苏家每一个人,站定在苏浅面前,她他低低的呢喃“如果我不让你起身,是不是你就会永远留在这儿。”
我还未反应过来赵高的话,一双阴柔的双手伸出,已将自己虚扶了起来。“此去桑海,可需我派罗网护你?”我抬头,看着已经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不必,我。。。自己可以。”感觉后腰的异样感,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竟然忘记墨鸦还在。眼前的赵高和身后的墨鸦,空气中的温度瞬间降低,心中轻叹,果然。。。他们不是第一次相见。
脚步微移,拉回了赵高的视线,我看着眼前这个别扭的男人,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说起来我从不曾推心置腹的待他,而今天,他却用他最不屑动用的方式来护我,也许印象中的赵高和眼前的人终究是有些差别的吧。思及此,一抹微笑浮上,满意与眼前人略微诧异的表情,笑意更浓。
赵高深深的看了眼笑意盎然的女子,默默转身,提步离去,早该知道,她终究是要去的,尽管自己曾无数次幻想她不会去管那人留下的麻烦,但。。。她的性子,他本就了解。
温软轻语,“谢谢”二字传入耳,赵高离去的脚步微顿,而后上轿离去,只有那句“你我之间,何需。。。”随风破碎。。。
九、小圣贤庄
桑海确实是个好地方,地处齐鲁,气候宜人。城内热闹,干净,民风淳朴,最重要的是齐鲁沿海之地是两千年后我出生的地方,不论这 里和那里的坐标位置是否相同,单这一点已经足以让我生出思乡之情了。
“小浅啊,在我老头子面前出神,可是很失礼的。”这个圆圆的,搓搓的,白发苍苍行动迟缓的老爷爷,是我到桑海那天一不小心帮助了的老头子,因为一口水,这老爷子差点把自己渴死在林间小路上,我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迷迷糊糊的老顽童,竟然是那个鼎鼎有名的楚南公。
我浅笑,添好茶水,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南公,对于能在他看不到眼睛的和嘴巴的脸上分辨表情的自己,甚是佩服。“南公,您老人家今天来,不会只是为了蹭碗茶水吧。”
捋了捋长长的胡子,南公开口道“明天老头子要去趟小圣贤庄,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怎么是好哟。”
小圣贤庄。。。我深深的看了眼南公,而他只是等着我接茬,仿佛早就知道,我一定会随他去一样。“南公就如此肯定,苏浅会随您去吗?”我淡淡的问。
“呵呵呵。。。有朋自远方来。。。”
小圣贤庄外
透过窗,看着已经下车了的公孙玲珑和星魂,我眉头微皱,历史上有这两位吗?南公说那个叫星魂的少年竟是护国师,阴阳家。。。“咳咳,小浅儿,走吧。”看着南公已提步下车,便紧随其后,我可没忘,今日是扮作南公婢女来的。老头子颤颤巍巍的下车,最后一阶台阶竟然给我演脚滑,当我的手扶稳南公,才发现他的另一边,星魂已站定,仿佛并没有打算放开南公的意思。只是瞄了一眼,我便俯身退到了南公身后,那个少年,浑身都冷冰冰的,犹是我站得如此远,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渗出的冰凉。
“年轻人。。。”不去注意南公接下来的话,我在其后默默的打开神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片刻后,嘴角微扬,原来不安生的不止墨鸦一人。
“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见到漂亮女人就盯住人家不放。儒家说什么非礼勿视,此时竟让小女子以真面目示人,还不都一样。既然你们如此请求,那我就摘下面具了哟”抬头看了眼那出声的女子,真是生的丰富多彩,在听到伏念说出“别具一格”时,我与张良同时笑喷出声,索性我只是现在南公身后的小婢女。可就算低 着头,我也知道南公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而左右树丛后的墨鸦和墨家人那惊呆了的表情,着实是有趣。
当寒暄过后,一行人步入小圣贤庄,一道探究的目光袭来,当我经过那个素衣绿袍的男子时,听到他的呢喃“万俟。。。”
十、白马之说
走在湖上廊中,我心里默默感叹,果然应了那句“皇家最奢侈,儒家最享受”,这儒家外院就如此赏心悦目,可想而知内院了。跟随李斯一行人走到林间,这是荀夫子的住所。
不出所料的吃了闭门羹,原来这个时候韩非已经不在了。南公突然咳了两声,我抬头看他,只见他极轻的摇了摇头,便依着拐杖随众人而去。我收敛心神,欲转身跟上,余光却看到小童身后一闪而过的黑羽。。。
一行人回到了前院,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一板一眼的坐在那儿,便悄悄的退出了众人视线,闲逛在儒家大院里,随意的坐在湖上廊上,看着儒家的一切,心里闪过迷茫,这样置身其中,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少羽少羽,你看这衣服,太长了呀!”一个明朗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微转头,迎来的就是两道略微诧异的视线,我看着这两个动作表情戛然而止的少年,笑意浮上眼眉,那个孩子。。。真的很像他爹爹呢。
“这儒家原来还有女弟子吗?”天明好奇的问。
“别瞎说,这应该是跟随李斯而来的。。。客人。”出声的是一名俊俏的少年,精致的五官,眼神明亮,这应该就是男孩口中的少羽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看着那个衣着不合体的男孩,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帮他整理衣衫。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快就被这双把衣服整理舒服的手吸引了视线,而身旁的少年却一直带着警惕的看着我的动作。我抬头瞄了一眼眼前这个目瞪口呆的孩子,心里正揣测他知不知道关于他爹爹的事,忽的眼神微暗,原来竟被封印了。轻叹一声“李斯在里面,你们小心些。”
“哦,谢谢”天真的脸庞,道了声谢,两人向着屋内而去。我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失神,心里说不出的感伤,若是那个酒鬼知道他的义无反顾,换来的竟是现在这般景象,他可还会做出当年那个决定?若是当时的我知道现在心里会如此愤怒,那时我会不会阻止他?不,答案我早就知道了。自嘲的笑了笑,默默的离开了湖上廊。
当我看到那匹俊逸的白马时才明白,李斯这是在找儒家的麻烦,心里又默默的鄙视了他好多遍,就算技不如人,也没必要把对自己能力不足的不满发泄在儒家吧,当真是小肚鸡肠。听完公孙玲珑的白马之说,这两两相等的道理倒是真真让她给玩儿坏了,看着被张良叫过去极其不情愿的男孩子,我心里倒是觉得好笑,若是他继承了他爹爹无赖的本事,估计这场比试,公孙会败的很惨。当骏马从身边飞驰而过,当他牵着一匹衰老的黑马走出,我确有想仰天大笑的冲动,这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试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而场上吸引我注意的却是另一个少年,他唤他少羽,凝眉思索,赵高曾说墨家楚家现在为盟,楚家。。。楚国项氏一族?他竟然是那个自刎的西楚霸王项羽!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眼前这个活灵活现的少年,这个和男孩子亲如兄弟的少年,难道仍旧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吗?难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