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为了方便工作搬到市区住，因为自己的房子还没装修，便在公司附近的老城区租了小公寓。
公寓楼下是个运营了几十年的老菜场。我不爱进到里面买菜，因为那环境实在太差，而且臭气熏天。好几次跟着C先生进去买菜，我都是强忍着想吐的冲动。
加上傍晚菜场的菜确实也不新鲜，我更倾向去到菜场门口马路边的小贩那里买。一个是因为他们的菜都是自己种植的，安全放心。更重要的是那里卖菜的基本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我总有种我去买了，他们便可以早些收摊回家的错觉，虽然我的消费量实在是少的可怜。
这几天跟一个在转角卖南瓜、西红柿、土豆之类的老爷爷混得比较熟，原因自然是我每次买菜都找他。他的菜不仅看着养眼，在我三脚猫厨艺的伺候下也能美味可口。当然，让我首先选择他还有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老爷爷一脸慈祥的笑和自身脱俗的气质。虽然他也和周围的小贩一样穿着朴素甚至偶尔还有补丁。
有天下班早，C先生又照例加班。我在老爷爷那里买了堆瓜果蔬菜后，打算趁下雨前早些上楼。身后传来一阿姨的声音：“大爷，这天看来是要下大雨了，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剩下的不如明天再来卖吧。” 老爷爷坚定地回答说：“再等等吧，还有不少人没下班呢，雨也该没下大，我能多卖点是点。” 我回头看，正好遇上买青菜的阿姨摇头叹息。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路上又遇到了卖青菜的阿姨。向她打听老爷爷的情况，本来只想知道他是否有安全回家。阿姨却给我讲起了老爷爷的故事。
老爷爷姓陈，年轻时候是一个镇上的乡村语文老师。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儿子。
在他儿子6岁左右，妻子被诊断为乳腺癌。那时候的医学水平远没现在发达，癌症基本等于死亡判决书。但陈老师和妻子夫妻情深，无法接受年轻妻子即将离开认识的噩耗。辞了工作，从亲戚朋友那里借了笔钱，把宝贝儿子托付给岳父岳母，自己带着妻子到处求医去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知在走过多少个城市后，陈老师夫妻终于找到了救治的办法，但是手术费用相当巨大。陈老师求助无门，只好卖了房子筹款就妻子。这个事情感动了当时的左邻右舍，大家纷纷送来慰问金，虽然数额不多，也在精神上给了他们抵抗病魔的巨大力量。
一年后，妻子病愈，只是从此再也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否则容易复发。陈老师一边打零工一边悉心照顾，从无怨言。只是他一心扑在久病妻子身上，忽略了儿子太久，等他想起来，去接儿子回家的时候，儿子已经把他当陌生人了。
老人们为了减轻女婿负担，坚持继续帮忙照料外孙。老人们觉得小外孙缺钱父爱母爱，就可了劲地加倍宠他。把家里所有好的都给他，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不错。
但是等孩子渐渐长大，身上露出各种坏习惯坏毛病，甚至染上网瘾，赌瘾等各种可怕的恶习。
陈老师为了劝儿子回头，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是从未见效，只换来儿子的一句“你现在才来管我，晚了！当初你干嘛去了？”
后来，大概五六年前，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找到陈老师，说是坏了他儿子的骨肉，但已经很久没见到孩子父亲，希望陈老师能帮帮她。
当陈老师通过各种关系好不容易打听到儿子消息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三十来岁的儿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嗜赌成瘾……，为了凑赌资入室盗窃，不慎两人杀死。
妻子得知后悲痛欲绝，内疚万分，觉得是自己的病害了儿子的一生。从此郁郁寡欢，半年后病逝。
得知儿子入狱后，陈老师收留了怀孕的姑娘。把租来的单间用布隔了一半给姑娘当房间。在妻子去世后不久，姑娘产下一女，没等足月留书出走，再没回来。
陈老师带着女婴，相依为命，生活至今。现在小女孩已经上幼儿园了，长着一副可人儿，而且比别家的小姑娘懂事体贴。陈老师每天接送小孙女上下学，因此每天早上我上班路上都是见不到他卖菜的。
听阿姨说陈老师这么拼命地种菜买菜，就是为了趁自己还干得动多替小孙女存些学费和生活费，好让她在长大成人前不用受太多的苦。也好防着万一在小孙女成面前他若不在人世，小姑娘还有机会念完大学，不至像他爸爸那样落得个一败涂地。
当然，对小姑娘的教育，尤其是品行当面的引导和熏陶，他是费劲了心思。或许他这也是在孙女身上弥补对儿子的亏欠吧。
其实我一直称呼老爷爷的人，不过比我们的爸爸大不了几岁，只是一生太多苦难才满脸皱纹和沧桑。
听完陈老师的故事，我不禁留下了泪。
……
今天难得的，我和C先生都不需要加班。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去买菜，打算给自己做顿好吃的。跟着他再次进去菜场，闻着臭味，看着到处干巴巴的蔬菜，变了色的肉，我又开始抱怨这菜场的不靠谱。C先生终于答应我以后都不需要来了，毕竟我这抵抗力怎么也斗不过强大的细菌特战队。
其实我心里一直想着去看看“老爷爷”，借机和C先生商量，决定以后蔬菜都去他那里买。刚走到菜场门口，看一群人乱糟糟的，原来是城管来了。小贩们四处逃窜，一下子整条路变得空荡荡，我朝“老爷爷”平时摆摊的转角望去，空无一人。
突然有些心酸，不知道他和他的小孙女是否安好，自听了他的故事后至今未曾一见。我方决定余生蔬菜都找你，而你却不见踪影……
但愿明早在街角偶遇，你和你手中呵护的花朵儿一样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