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临睡前,好友L发来一条微信:昨天梦到你了,我猜我可能是想你了。莫名就被这句话撩到了,心底竟有些柔软。
我与L已经六七年不见,联系并不多,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天,却始终感觉很亲切,我知道她一直惦记着我,就像我一直惦记着她。
你也有这种时候吧,在某个时刻,会特别想念某个人。他可能是你的大学同学,可能是以前某位老师,也可能是前男友,甚至可能是某个并未有过深交印象却极好的人,而触动想念那根弦的理由也可能极简单,一首歌,一样小吃甚至一抹秋色。
当然,更多的时候,可能什么原因也没有,你就是想他了,思念排山倒海,你恨不得马上飞到他的身边见上一面,虽则,见了面,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到想念,最喜欢的是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
王子猷(王羲之他娃)是山阴人,有一天半夜,他一觉醒来,发现窗外正下着大雪,于是唤仆人温酒,雪夜独自畅饮,莫名有些惆怅,于是开始高声朗诵左思的《招隐诗》,念着念着,又忽然有些想念好友戴安道。
于是连夜乘小船去剡县看望戴安道。此情此景此番心意,大概只有多年前王菲的歌曲《我愿意》可以表达: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王先生在这种迫切的思念之下,真的狂奔而去了。这是一次说走就走的面基,任性得不像话。终于,在一天一夜的奔波之后,他到达了剡县。愿以为会好友把酒言欢,然而,但是,王先生并没有敲门,而是转身回去了,后有人知道此事问他大老远的到都到了,咋又回去了呢?王子猷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那时年轻,读到此处,只想说一声,这厮真的是太贱了!
很多年后,重新想起这段文字,却有那么一点点理解王先生了。
他迫切地想念着好友,按捺不住,一定要去看他,可是到了门口,却又迟疑了,唉呀,见了面,这种思念的美好心情,会不会被破坏掉呢?罢罢罢,相见不如怀念,俺还是回去吧。
我想当时一门之隔的戴安道,知道了此事应当也不会有遗憾,他们这种高人,肯定是“你见,或者不见,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的。
有人可想或者有友可访,是幸福的,牵挂着某人,和被某人牵挂同样美好。而有时候,因为思念,因为牵挂,甚至连你在思念着做的事情也美好起来。
比方,在800多年前南宋,一个梅雨天里,有个叫赵师秀的人,等一位好友来坐客。他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大半夜,好友还不来,终于,他感觉好友大概不会来了,于是无聊轻轻敲着跟前的棋子,连油灯的灯芯上黑色的小疙瘩都震落了(这么译出来,真是不如“落灯花”美啊)。这就是“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首诗表面上在写等,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写想念呢?我想你啊想你,可是,你不来,于是我就等啊等啊,等到大半夜呢。赵师秀真是会撒娇啊,不就是被放鸽子了么,竟然写得这么美。
说到等待,我最喜欢的小说《小王子》中,作者曾借狐狸之口说出思念与等待相夹杂的幸福:“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你有没有这样边等边思念过一个人?如果有,那么你真是好幸福呢,这真是一种很可贵的感觉,值得慢慢用心体会。
而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你想的人也在想你吧。就像这样一个还没来暖气的寒冷的夜晚,我坐在电脑前,听着王菲的歌,很多人很多事在眼前一一浮现,那么惆怅,又那么饱满,特别想找人喝一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嗯,什么时候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