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19,他们在学校拼高考,我在家里喝茶。
不,那年我并非多么爱茶,更谈不上懂得品茶。只是生病在家,医生不让我喝饮料,不让吃生冷的果蔬等等。
白开水太淡,身为潮州人,茶这么一种日常饮料便成为我的首选了。
喝着喝着,我就习惯茶的味道,也慢慢矫情起来了,开始跟自己内心说话了,开始借茶抒情了。
但没人知道。因为生病那年,我的世界是关闭的,除了家人,我已和外界断了链接。那时候我的文字不好,不善于歌咏怀诗言志;借茶抒情,也只是我自己在心里说话。泡茶的那个过程,似乎建立起某个场,当然这个场是我现在回忆起来能够表达的一个状态词汇。而当时究竟是如何?就好像是觉得喝着茶这种饮料,喝着喝着,除了茶滋味,我开始喜欢那个过程给我带来的宁静感。
不,可能还不是你常规理解那种宁静感,不是你想的在山林间泡茶那种宁静,不是你看人家展示茶艺时的宁静,不是工作之余给自己泡一杯茶的宁静。那种宁静是病魔折腾中的我,那个早已因为失去身体健康而带上心理疾病的我;那个因生病而与外界隔绝、因生病而不能跟常人一般吃吃喝喝带来某种“非人类”的自我感觉,以及人群隔离的深深孤独感、还有对病魔的恐慌、烦躁、无望与挣扎的我,在泡茶的那个时间空间里,获取了某一刻的心里宁静。
这份宁静,也许是因为虽然我生病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吃吃喝喝,但在喝茶这件事上我跟正常人一样;或者是,因为喝茶的时候我内心跟自己在说话,于是不再那么孤独了;又或者是其他更多的东西在里面?
从一开始,我的茶就不只是生理上的滋味,那种泡茶时空的“心理安慰”,让我在带着浓浓的饮食文化的潮州工夫茶里,一早就感受到茶里面的某种精神美学,只是那时候是懵懂无知的,是不可名状的;而这一点,在那个茶艺尚未盛行全国波及潮州的时空里,显得极为少数,也因此,我的茶在潮州工夫茶里,从一开始就容易走上“矫情”之路。
在潮州,人们开始喝茶是围在一起喝茶讨论品鉴而慢慢爱上喝茶;而我开始喝茶,却是在那个自闭的时刻,我的朋友都在上学,而我一人在家,喝着茶,跟自己说话。
那一年,我开始喝茶,开始学会承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