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地地道道的农村,更确切地说,是山里,父母都是农民,所以我就是纯纯的“柴火妞”。父亲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勤快人,我家的自留地里从来没有杂草的生存空间,每年的收入在村里都是前几名。即使这样,家里人口多,一年的收入才能将将够一家人生活。
母亲一个人带大 6 个孩子,白天晚上的忙碌,为了能让孩子们吃饱穿暖,节衣缩食,精打细算,点灯熬油地缝衣服,做鞋子,补袜子。
塑料凉鞋穿断了底,没钱买新的,父亲就用炉钩子烧红,把断了的地方粘合起来。
我出生之后的几年,家里的经济条件似乎有了一些改善,那是一个只要你努力劳动就可以满足温饱的年代。
我四五岁时,家里偶尔有了大米可以吃,那是母亲去盘锦的姥姥家探亲,背回来的二三十斤,这些大米对于我们来说,是久旱的甘霖。
由于量很少,甚至都不舍得全家人吃一顿大米饭。由于格外疼爱我这个幺女,母亲在烀白薯的时候,会把锅里的白薯精心地码成一个塔,把我的专属搪瓷小碗,嵌在塔尖,放上一把大米,半碗水,蒸出半小碗米饭。
饭熟了的时候,五姐每次都主动去掀锅盖,以便第一时间哪怕只是尝到几个大米粒,闻一闻大米饭刚出锅时候的香味儿,彼时她也只有十一二岁。
五年级的时候参加县里文艺汇演,学校要求统一着装,女生必须穿粉色上衣,蓝色裤子。母亲就很用心地在我的粉色衬衣的胸前,缝两个红布条,衬上两个绿色的三角。那套衣服我很是喜欢,穿了好几年。
母亲从小就没有机会读书,但她对读书是如此渴望,于是母亲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六个女儿身上。姐姐们都是高中毕业,虽然各种原因没能读大学,手握高中毕业的文凭,在当地也是佼佼者了。
姐姐们相继结婚成家,都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陆陆续续,我有了 5 个外甥和 4 个外甥女。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家里的经济状况得到了很大改善。父母亲再也无需为了供我读书而省吃俭用。
上大学,是我第一次来到城市,城市文明对于我这种乡巴佬,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我没见过抽水马桶,没见过暖气片,更没见过空调,家里的电视,都还只有黑白两个颜色。
我没坐过公交车,在城市里也辨不清方向,我的活动边界,就在学校旁边能看到教学楼的地方,再远了我怕回不来。
没有钱跟同学出去吃吃喝喝,每当大家张罗一起出门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背起书包来到图书馆,这里是我的避风港。
上了大学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了家里生活水平在下降,土里刨食的父母亲,只能靠减少吃穿来为我攒学费。
读研期间,每年的学费是 7000 块钱,为了减少家里的经济负担,我骗母亲说考的是公费生,然后偷偷跟几个姐姐借钱交学费。
毕业以后,别人攒钱买房,而我先还债。等我终于把债还完准备攒钱买房时,别人在大房子里已经住了好几年。
后来事情败露,自尊心极强的母亲为此很是生气。之后的几年,我每次想给家里一些钱补贴家用时,母亲都会抱怨我上学不花她的钱。
2009 年,我们在北京买了第一套房子。房子带来的财富增长我们没有享受过,因为是刚需,这套房子是唯一的住处。
后来,在我的带动下,孩子们纷纷努力学习,上大学,读研究生,到城市里安家立业,也带着他们的父母,来到城市生活,母亲的愿望,在下一代实现了。
农村人来到城市打拼,一切只能靠自己。一个城里人什么都不做,他所拥有的财富就够你奋斗几十年。你必须跑得更快,坚持得更久,才能跟别人站在同样的位置。
努力赶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先要花很多年的时间,弥补上一代造成的资源差距,然后再花很多年时间赶上周围的人。弥补这些劣势,有人需要五年,有人需要十年,有人需要二十年。如果出身比你好的人,比你还努力,那你就只有被碾压的份。
我深深知道,我必须付出更多努力,在原则问题上不犯错误,才能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出身带给我的,不只是经济上的窘迫,还包括思维上的局限,我一路跌跌撞撞,东倒西歪,血泪的教训也经历了不少,总算没有趴下。
我接受了自己不够幸运这个事实,并通过二十年坚持不懈的努力,寻求改变。
终于跨进体制内大门的那一刻,我难以置信。有时候,开着车飞驰在北京城宽阔的马路上,再想起那个每天赶牛上山,前途迷茫的自己,我有点恍惚。
回首这些年,一个人在外经历了无数艰辛,多少次面对挫折,我从没有放弃。生命是一条波浪线,时高时低,生命不息,波浪不止。如果站在了低点,不要气馁,不要放弃,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抬起头,一直向前。
与其浪费时间抱怨命运的不公,不如及时优化自己。你的努力,终将得到回报。走过低谷,定会迎来新生。
像我这样从山里走出来的农村娃,都能凭借自身努力,在首都北京扎下根,并且生活得还不算差,你也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