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楼道的电梯里多出了一只箱子。
普通的纸箱,有点大,端端正正地靠墙摆放在电梯一角,占去了接近四分之一的空间。
箱子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向文昊走进电梯,皱了皱眉。这只纸箱已经连续两天放在这里了,居然没有人处理。
更奇怪的是,偶尔白天出门的时候,箱子已经被人搬走。凌晨下班回来,它却又出现了。
话说回来,这只箱子看上去有点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向文昊也想不出。
反正箱子长得都差不多。没必要为这种事情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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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昊是个夜猫子。
他在市立广播电台当夜间栏目的DJ。
其实也就是放放音乐,接接电话,抚慰一下失眠的都市寂寞人。
钱挣的不多,生活倒是自由自在。
向文昊本就是个怕受束缚的人,这样的现状他无意改变。
每晚回到家中大概是凌晨三点。
这种时候,公寓大楼的楼道中早就空无一人,两架电梯也只开放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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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向文昊照常一个人坐在播音室中。
看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于是放了一首音乐,准备接入最后一个听众热线。
"嘟--嘟--"
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是日天,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向文昊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带些淡淡的沙哑。
"日天"是他在电台使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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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端有了片刻的沉默。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向文昊并不觉得奇怪。
--有些听众想要向主持人吐露长久憋闷在心中的秘密,但往往又会在电话接通的霎那犹豫。
向文昊一语不发,只耐心地等待着。
--对方可能是一个多愁善感的高中女生,数年如一日地暗恋着同桌的男孩。
--也有可能是个憔悴的妇人,偷偷查看了丈夫的手机短信,发现婚姻破裂的前兆。
--更有可能是个失意的诗人,床头堆着半人高的发黄诗稿,其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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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路那头终于有了些动静。
"昊。"
是个男声,清清浅浅的,酥媚入骨。
"我们结婚吧。"
向文昊切断了电话,对着麦克风说:
"啊对不起,刚刚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失误,线路中断了。那我们今天的时间也不多了,送上最后一支歌,我们明天再见。"
将音乐的声音调大,然后取下了戴在头上的耳机和耳麦。
向文昊瞬间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瘫软地倒在椅中。
脊骨上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层冷汗,寒毛抖抖瑟瑟地根根竖起。
远远传来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砸碎头颅,穿脑而入。
将一只手举到眼前,发现皮肤已经呈现青紫的颜色。
五指僵直如钢爪一般,硬是再也动不了半分。
-- 篇二 --
那个清清浅浅、酥媚入骨的声音的主人,名叫周子墨。
周子墨长得十分阴美,顾盼之间引人神魂颠倒。
向文昊是个以貌取人的男人,之所以会和周子墨成为恋人,并继而发展到同居,多半是因为他的美貌。
与周子墨不同,向文昊长得高大英俊,硬朗成熟,全身上下不显半分女气。
因此同居的第一天晚上,当他发现自己被周子墨剥光了严严实实捆绑在床上时,胸中满满的是无处发泄的愤怒。
"放开!"他吼道。
周子墨一言不发。
他只邪邪地笑着,黑不见底的眸中竟有些森然的鬼气。
向文昊被盯得毛骨悚然。
他惊骇地看着周子墨打开一只木匣,缓缓地,从里面一件一件取出狰狞的性虐用具。
"昊,爱你呀。"周子墨舔舔他因恐惧而颤抖的嘴唇,柔柔说道。
整个晚上,他在剧痛中沉沉浮浮,精神和肉体处于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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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早晨醒来,向文昊看着身边睡得香甜的美人,便想捏住他细白的脖颈将他掐死。
然而这个愿望始终没能实现。
一天周子墨从身后抱住他,说:
"昊,我们结婚吧。"
向文昊的心瞬间跌入深谷。
四周的家具飞快地旋转起来。
--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
他的眼睛渐渐的,充血一般泛起吓人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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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昊将周子墨杀害,是在一个像往常一样,正要开始做爱的夜晚。
周子墨翻找着自己的包,背对着向文昊说:
"昊,今天尝试一个新的东西哟。"
然后一只花瓶就正正地砸上了他的后脑勺。
向文昊花了四个小时将周子墨肢解,切成一块一块的装进了一只黑色塑料袋。
又花了三个小时清理现场。
他将碎尸搬到车上,然后连续驾驶了一天一夜。
肉块被分开,沿途埋在公路边的泥土里。
这件事情干完之后,向文昊半痴半傻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然后他换了工作,当了DJ,开始新的生活。
出乎意料的是,周子墨的失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个人就如同雨水一般,从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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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昊瘫软地倒在播音室的椅中,口角有些轻微的抽搐。
半个小时之后,他昏昏沉沉地站起来。
关上仪器,关上灯,关上门,下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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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吹着夜风的时候,他平静了下来。
脑中开始飞快地运转。
他是不相信有鬼的。周子墨确确实实被他杀了,还亲手将他肢解。
这么说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并假扮成周子墨的声音借机使他害怕?
还是说,这不过是一个万年难遇的巧合--只是一个相似的声音将电台DJ当成了他有着相似名字的恋人并诉说自己那相似的渴望?
他想起电话那头清清浅浅、酥媚入骨的声音,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是以上两种可能的话,那声音也未免太像了。
他决定不动生色,静观其变。
-- 篇三 --
接下来的两天里,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向文昊甚至认为:那夜的电话,不过是他疲劳过度的一个幻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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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像往常一样,停了车走到居民楼下,已经是凌晨三点。
过道里半个人都没有,电梯的红标亮着,显示出它正停在一楼。
向文昊走进去,不出所料--那只纸箱雷打不动地摆放在电梯一角。
他思忖着:需不需要向物业反映一下呢?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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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昊住在十七层。
电梯已经上升到第十层,马上就要到家了。
然而只在一霎那,电梯便"咣"的一声停了下来。
向文昊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还没有来得及骂娘,四周便陷入了黑暗。
"操!"
向文昊啐了一口。
--妈的,八辈子遇不见一次的倒霉事,居然让他给撞上。
明天去买彩票好了。
骂骂咧咧地在黑暗中摸索,打算用墙上的电话呼叫电梯管理人员。
他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燃,试图借着微光认清写在电话上的求救号码。
身边传来悉悉梭梭的声音。
一只手很快地抚摸了他一下,然后离开了。
阴风吹过。
向文昊的头发竖了起来,鸡皮疙瘩砸了一地。
他迅速将打火机移到左边。
--眼前空荡荡的,电梯的金属墙壁在火光的照射下泛出暖暖的光晕。
左后方就是那只箱子,此刻保持着原有的模样,纹丝不动。
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将打火机移回,继续按照号码拨打电话。
"嘟--嘟--"
"嘟--嘟--"
"嘟--嘟--"
"操!"向文昊又骂了一声。
他重重地挂上听筒,然后拿起来接着打。
一只手很快地抚摸了他一下,然后又离开了。
那只手温柔得紧,像是包含着无尽的爱意和思念。
向文昊猛然抬头,将打火机再次移到左边。
--空无一物。
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恐惧,因为战栗,上下两排牙齿咯咯地碰撞着。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转动身体将打火机缓缓移到后方。
一张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那张阴美的面孔,即便化作了灰,向文昊也认得。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美貌。
--分明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
互相交错、密密麻麻的缝合针线,一条一条遍布于其上。
被草草缝合的切口中,流淌出一些红红绿绿的黏液,顺着翻在外面的、白惨惨的腐肉弯弯曲曲滑落。
周子墨直直地看着向文昊。
他的眼中竟然没有眼白,只黑洞洞的一片,间或流出一些令人作呕的尸水。
他咧开嘴,露出血糊糊的牙齿和腐烂的牙龈,嘿嘿一笑,说:
"昊~~想我吗~~~"
向文昊惨叫一声,背部贴着冰冷的电梯门缓缓向地面滑去。
咣当。
打火机掉到地上,熄灭了。
-- 篇四 --
向文昊于黑暗中靠坐在电梯门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抖抖瑟瑟将自己缩成一团,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周子墨捡起地上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蜡烛,固定在一边。
微弱的亮光中,向文昊看见他伸出一只半腐烂的手,缓缓向自己靠过来。
那只手的手腕处,是一整圈黑黑的、不甚结实的缝合线。
一只黏糊糊的尸虫从手背裸露的白骨中钻出来,转眼之间又爬了进去。
然而那只手尚未如愿地碰触到向文昊的脸颊,便"卡嗒"一声断了。
周子墨伸出另一只胳膊,摇摇晃晃地捡起地上的断手。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哀怨,配合着脸上鲜血淋淋的伤口,显得狰狞不堪。
他直直盯着向文昊,惨兮兮地说道:
"昊~~又断了~~~"
"很痛啊~~~"
那声音飘飘忽忽的,撞击在金属的墙壁上,发出凄厉的回音。
向文昊的喉中迸发出一连串无比惨烈的嘶吼。
他胡乱地划动着四肢,脑袋"嘣嘣"地撞击在身后的电梯门上。
极度的恐惧中,他的眼睛开始充血,面部肌肉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态。
然而那只鬼嘿嘿地笑起来。
他的声音越拔越高,甚至盖过了向文昊癫狂中的惨叫。
"昊~~"
他尖笑着:
"我~~们~~结~~婚~~吧~~~"
*******************************
向文昊从短暂的昏厥中惊醒的时候,电梯已经恢复了正常。
天花板上的灯发出刺眼的白光,墙上的红标显示出电梯停在了十七层。
他仍旧靠坐在门上,身边是静止的打火机。
--蜡烛、周子墨、以及那只纸箱奇迹般地消失了,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仿佛只是一场梦。
他支起上半身,抖抖瑟瑟地按着墙上的按钮,居然几次都没有成功。
门终究是开了。
他浑身像筛糠一样抖着。
似乎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他才从电梯中爬出来。
电梯门缓缓的,在身后关上了。
*******************************
向文昊近乎虚脱地躺在床上。
泡了个长长的热水澡以后,他已经从歇斯底里中恢复了过来。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刺骨的寒冷。
越想,就越觉得这套公寓里到处充斥着周子墨腐烂的尸臭。
周子墨无处不在!
--他就站在沙发边上,低头俯视自己曾经带着满头鲜血倒下的地方。
--他就站在浴室的瓷砖地板上,带着惨兮兮的悲戚表情寻找身上遗失的每一块碎肉。
--他就躺在向文昊正躺着的这张床上,嘿嘿笑着、一脸享受地嗅闻自己曾经残留于恋人体内的精液的味道。
......
向文昊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想起周子墨生前阴美的面孔,以及他那鬼气森森的笑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也许他至始至终就是一个鬼!
--他生前就有些阴阳怪气,不像是人,于是死后更是化作了厉鬼中的厉鬼。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死!
--他只是被切碎了,却死不了!
于是终日拖着那具被缝好的、颤颤巍巍、一动就会散架的躯体,寻找肢解他的仇人。
向文昊甚至可以想象出:周子墨是如何沿途挖掘着公路边的泥土,用已找到的一只眼睛寻觅另一只眼睛、用已找到的一只手寻觅另一只手!
他拿着一根粗大的针和一条长长的、黑糊糊的线,将挖掘出的每一块碎肉匆匆忙忙缝补到自己身上,一边缝一边数着:
"一块......两块......"
......
向文昊在这种疯狂的联想中,沉沉陷入了睡眠。
-- 篇五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
向文昊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去电台上班。
--与其一个人待在家里,还不如一个人待在有音乐和仪器的播音室。
他正在努力地试图忘掉昨夜(或者说今晨)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不管怎样,这种日复一日的、平淡的生活还是应该继续下去。
于是进了电梯。
--他确信在这种时间周子墨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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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以后向文昊在播音室逗留了两个小时。
直到天色微明,他才锁上门开车回家。
然而当他走进公寓大楼的时候,才发现清晨的这个时间,楼道里仍然空无一人。
电梯像往常一样停在一楼。
--那只诡异的纸箱一定也稳稳当当地靠墙放在电梯一角。
向文昊犹豫了片刻,决定爬楼梯上楼。
--无论如何,楼梯是不会发生故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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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层公寓的楼梯间狭窄而黑暗,像是一只封闭的、高高的烟囱。
楼梯两边是白花花的、斑驳的墙,展开双臂便能同时触摸到。
走到墙的尽头,拐一个180度的弯,便赫然出现下一段台阶。
向文昊就在这条长长的烟囱中向上爬行。
他每爬几步就狠狠跺上一脚,以确保头顶的声控灯一直亮着。
上到第八层的时候,向文昊停下来喘了喘气。
他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像梦一样,然而又远比梦真实。
这种事情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话说回来,每天走楼梯上十七层也不失为一种锻炼的好方法。
头顶的灯无声地熄灭了。
向文昊猛地一惊,条件反射般的狠狠跺了一脚。
"咚!"
巨大的回声在楼梯间中往返,撞击着层层叠叠的空气。
灯亮了。
向文昊嘘了口气,定了定神,接着向上爬。
脚步声在静寂的狭窄空间中显得分外刺耳,给人带来毛骨悚然的战栗感。
--咯嚓。
--咯嚓。
向文昊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上十七层。
一级一级的阶梯似乎永无止尽。
到达第十四层的时候,向文昊发现头顶的声控灯坏了。
十五层的灯光弱弱地反射下来,将昏暗中的一切映衬得愈加阴森恐怖。
斑驳的白墙变成暗绿的色泽,凸凸凹凹的,像青面獠牙的鬼脸。
向文昊深吸一口气,埋头向上猛冲。
拐弯的时候脚下一滑,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固定在墙上的扶手。
--然而手心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毛茸茸的触感!
向文昊胸中怔了一怔,慌乱地爬起身。
就着昏暗的灯光抬眼看去,顷刻便发出一声惨叫。
--手中所抓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头被插在一根长直的木棍上,毛烘烘的头发遮住了整张白惨惨的脸。
那颗头嘿嘿地怪笑着,张嘴便要啃咬抓着它的那只手。
向文昊再次惨叫一声,松开手连滚带爬地退到墙角,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时第十五层的灯也灭了,黑暗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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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昊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痉挛地蹬了蹬腿,皮鞋踢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十五层的灯又亮了。
--黯淡的灯光中,楼梯拐角处的扶手上,静静地搭着一只拖把。
向文昊花了整整五分钟才从地上爬起来。
腿部肌肉仿佛化成了一滩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愤怒地伸手抓起那只拖把,向楼下扔去。
拖把顺着阶梯向下滑行,最后在水泥地面上徒劳地弹跳了几下便静止了。
-- 篇六 --
待到向文昊终于推开楼梯间大门走进楼道的时候,只觉仿佛经历了百年的时间。
他走到公寓门外,伸手从裤兜中掏出了钥匙。
插入锁孔中转了转,竟然纹丝不动。
他皱了皱眉,就着楼道中暗黄的灯光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钥匙。
--就是这把,没错啊!
于是再次插入锁孔中。
仍然纹丝不动。
向文昊只觉得一股怒火在心头越烧越旺,五脏六肺如沸腾的粥一般翻江倒海。
几天中接连不断的霉运几乎将他压垮,如今终于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
他凶狠地向防盗门踹了几脚,然后又补上几拳。
骨头火辣辣地痛,然而郁结于心中的烦躁着实减少了大半,一时间竟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喘了口气,打算换个角度接着"练拳"。
然而才一转身,便发现眼前赫然站着一个黑糊糊的鬼影!
那鬼影距离他的鼻尖不过一分米,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便会扑将过来。
"周子墨!"
向文昊大叫一声,连退三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眼前立着的不过是一株高大的盆景。
可是他的公寓门口是没有盆景的。
他疑惑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墙上看去。
--那儿用红色油漆工整地写着:十六。
*******************************
向文昊再次站在了楼梯间里。
他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人在倒霉的时候,爬楼梯都会少爬一层。
公寓大楼每层层高四米,双跑楼梯,每跑十级,每层共二十级。
向文昊上完十级台阶,拐了个弯打算继续爬完剩下的十级。
然而他瞬间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直撅撅地定在了那里。
--左侧的墙壁上,赫然书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
还我命来!
整张墙面被这四个字塞满,形成血糊糊的一片,像一张巨大的、狰狞的嘴。
仿佛随时都会从墙上剥离,变化为直挺挺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向文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他想喊叫,可是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想起了周子墨那张被刀割得面目全非、然后又用粗黑的线缝起来的脸。
那张脸嘿嘿地惨笑着,说:
"昊~~怎么办啊~~~"
"我找不到我的右眼~~~"
向文昊的喉中挤出一串嘶哑的呻吟,抱头狂奔。
他冲进过道,连踢带砸地打开了公寓大门,然后重重地撞上,反锁。
依次进入各个房间,打开所有的灯。
关上窗帘,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大。
扑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惊恐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以后,向文昊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将它生生盯出两个洞来。
他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轰鸣声中一些破碎的画面飞来飞去,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眩目的网,夺取他的呼吸。
[ZT]《电梯》BY 公子恒(下)2007-04-09 08:57-- 篇七 --
周子墨背对着向文昊,努力地在包中翻找着什么。
他的背影十分窈窕,黑发如瀑。雪白的睡衣下摆中露出一双玉石般的美腿,笔直而色情。
那只手像去了外皮的葱一样白嫩尖细,此刻正从包中攥住了某只黑色粗大的不知名物体,缓缓地试图将它拉出来。
向文昊抓起床头的花瓶,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近。
他的心脏擂动如鼓,手心里满是滑腻腻的冷汗。
周子墨愉快地说:
"昊,今天尝试一个新的东西哟。"
他的声音清清浅浅的,酥媚入骨。然而又带着些神经质,显得阴阳怪气。
向文昊深吸一口气,高举手中的花瓶,向周子墨脑后砸去。
他花了四个小时将尸体肢解,切成一块一块的装进了一只黑色塑料袋。
又花了三个小时清理现场。
他眩晕地站在浴室中,一时间竟有些神志恍惚。
他定了定神,从储藏室中找出了一只废弃的纸箱,将黑色塑料袋放了进去。
他搬着纸箱进了电梯,将它搁置在靠墙一角,擦了擦汗。
此时天边已有了些蒙蒙的朝霞,夜晚已经过去。
电梯停在了一楼,向文昊搬着纸箱走出去,寻到了停在小区路边的车。
他将纸箱放在驾驶副座上,发动了引擎。
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凭借着本能驾驶。
当白昼过去,夜幕降临的时候,汽车已经行驶到另一个城市郊区的某条公路上。
公路两旁是漫漫的荒野,其间生长着一些半人高的野草和七扭八歪的树。
整条公路浸淫在黑暗中,方圆几十里连半辆过路的车也没有。
向文昊决定:
--这里,就是他抛尸的起点。
他戴上手套,将纸箱从车上搬下来,又从后备箱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铁锹。
他打开黑色塑料袋,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终于决定先埋头部。
将头部掩埋以后,他将驾车继续前行,每隔一段距离,便以这种方式依次抛弃尸体的其他部位。
向文昊拨开呜呜作响的杂草走进荒野中,在距离公路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用铁锹挖出一个一米深的洞。
他将周子墨的头从塑料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那颗头惨不忍睹,其上遍布着向文昊因泄愤而割出的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血淋淋地翻在外面,暴露出森森的白骨。
一只眼球掉出了眼眶,颤颤巍巍地悬挂在空气中。另一只眼紧紧地闭着,缝隙中淌出些红艳艳的血水。
向文昊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他用双手捧着这颗头,将它移到洞口上方。
正要松手的时候,周子墨血糊糊的脸上那只紧闭的眼睛居然睁开了!
眼中没有眼白,只黑洞洞的一片,间或流出一些令人作呕的尸水。
那颗头直直地盯着向文昊,扯起嘴角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说道:
"~~昊~~我们结婚吧~~~~"
向文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衣服被冷汗浸透,湿湿地粘贴在皮肤上,给脊背带来一股酥麻的寒意。
他茫然地打量四周,发现公寓中灯火通明,客厅的电视传来嘈杂的人声,高高低低起伏不定。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针正指向午夜十二点。
--他竟整整昏睡了十七个小时!
向文昊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大脑中所残留的,那个噩梦的片段。
然而他立刻发出了一声吓人的吼叫,拔腿向客厅大门飞奔而去。
*******************************
他冲进电梯,发现纸箱静静地摆放在靠墙一角。
--这只纸箱,赫然便是梦中的那一只!
一瞬间他便忆起了所有的细节:
--那天他不仅将碎尸放进了黑色塑料袋中,还将塑料袋装在了一只废弃的纸箱里。
眼前的这只纸箱,便同他用于弃尸的那只一模一样!
向文昊听见啪嚓一声。
脑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 篇八 --
向文昊死死盯着电梯中的纸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周子墨的出现虽然也带来恐惧,但他坚信那不过是一种类似于幻觉的超自然现象。
有专家曾经证实过--在大理石密集的地方,四周的辐射和磁场容易使人产生幻觉,误以为看到了鬼魂。
正因为这个原因,雾都伦敦几次震惊世界的灵异现象,都发生在大理石建造的古堡或宫殿中。
而公寓大楼用于铺地和贴墙的,恰恰便是大理石。
另外,人耳所听不见的次声波也会对人类的心理和生理产生影响,带来一种类似于紧张和毛骨悚然的肉体感知。
因此,世界上大部分的灵异现象,其实都能从科学的角度找到一个好的诠释。
所谓恐怖,其实是由多种因素共同营造的一种气氛--这些因素中包括了环境,以及人类个体自我的心理和文化积淀。
而环境又包括了地理位置、气候、房屋格局、四周物体、灯光、声效、......等等、等等。
基于对这方面的认识,虽然周子墨的现身从灵异现象的角度来说过于真实、清晰,向文昊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不过是看到了一个自我虚拟和构建出来的幻象。
一定是由于那夜的影象在他的大脑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所以潜藏在记忆深处的不安和惶惑才会形成巨大的压力,使他在一瞬间被短暂催眠,从而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周子墨。
正是如许欺骗式的自我安慰,支持着向文昊度过这几日生不如死的煎熬,而不至于崩溃。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这只真实存在的纸箱却打碎了希冀,将他生生带回了那个血肉横飞的夜晚。
他的记忆变得异常清晰。
就像一部不断回放的黑白录影带一样,破碎的画面和细节在眼前闪烁:
--他如何将塑料袋放入纸箱中;如何将纸箱搬进电梯里;如何将纸箱放在汽车的驾驶副座上;如何将纸箱搬出汽车;如何同纸箱一起走入野草深处;如何从纸箱中取出一块一块鲜血淋淋的碎尸;如何在抛弃所有的尸体肉块后点燃纸箱和塑料袋,看着他们在夜色中化作灰烬......
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
......
向文昊几欲昏厥。
那只纸箱,明明就被烧掉了啊。
为什么竟又出现在电梯里。
此时此刻的这个情形,倒像是时空发生了错乱,他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了那个将纸箱搬入电梯中、准备抛尸的时刻。
他是彻底迷糊了。
难道时光竟真的能倒流?
--那么此刻,他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
--是在抛尸之前,还是在抛尸之后?
--是回到了那个夜晚,还是只是产生了幻觉,误以为回到了那个夜晚?
向文昊处于崩溃的边缘,然而一丝微弱的希冀在他心中滋生:
--如果时光真的倒流,他是不是可以改变历史?
--如果他将周子墨的尸体残骸烧毁而不是埋葬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摆脱数月以后将会发生的恐怖纠缠?
向文昊在错乱的精神状态下感到一阵疯狂的喜悦,咧开嘴呵呵地笑起来。
-- 篇九 --
向文昊将纸箱搬进公寓,背靠在门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就算尸体被肢解,仍然约等于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实在是不轻。
其实在往日,以向文昊的体力,抱起两个周子墨都不成问题。
然而,接连不断的恐惧不仅摧毁了他的精神,更摧毁了他的肉体。
他汗如雨下,直愣愣地瞪视着地上的纸箱。
--这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决定:再过几个小时,黎明将至的时候,就将这只纸箱运到郊外烧掉。
在此之前,他想打开箱子确认一下周子墨的尸体。
*******************************
向文昊盘膝坐在纸箱旁边,周身是湿淋淋的冷汗。
纸箱虚掩着。
从缝隙中望去,里面黑洞洞的,隐约可以看见黑色塑料袋反射出的青绿光芒。
咕咚一声,向文昊咽了一口唾沫。
纸箱中是什么情形,他可以想象得出。
--森森的白骨,血糊糊的皮下组织,破碎的脸,散发着恶臭的腐肉......
他抖抖瑟瑟地伸出手去,打算揭开纸箱。
然而在霎那间又犹豫了。
--他打开纸箱,发现塑料袋中空空如也,只一根粗大的针和一条长长的、黑糊糊的线静静躺在底部,上面还沾着红红白白的肉屑。
--他打开纸箱,发现周子墨的头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珠还会转动。脖子的断面上爬行着无数粘糊糊的尸虫,汇集成一条河流,渐渐淌到
地板上,将他淹没。
--他打开纸箱,发现鼓囊囊的塑料袋中装着一大堆毛烘烘的头发。那些头发在不停地生长,慢慢溢出了纸箱,爬上了墙壁,覆盖了天花板。
--他打开纸箱,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碎尸取出,放在地上码成一排。一边码嘴里还一边数着:"一块......两块......"
然而码完之后他才发现:满满铺在地板上的尸块中,居然缺失了一只手!
--他打开纸箱,从柜中取出一根粗大的针和一条长长的、黑糊糊的线,开始将周子墨的尸体一块一块缝补起来。
缝补完之后,他大惊失色:他将腿缝到了胳膊的位置,将胳膊缝到了腿的位置!
......
向文昊打了一个寒颤。
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又陷入了这种疯狂的联想。
他甩了甩头,咬牙打开了纸箱,露出了里面的塑料袋。
塑料袋鼓囊囊的,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味。
向文昊伸出手,想要将虚掩着的袋口打开。
然而在一瞬间,塑料袋中的东西似乎蠕动了一下。
向文昊猛地收回手,双目瞪得如铜锣一般大。
浑身的寒毛在空气中竖起,心脏仿佛噎在喉咙底部,下一秒便会窒息。
五分钟过去,塑料袋纹丝不动。
向文昊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次伸出手。
然而这一次,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塑料袋像肉乎乎的软体虫一样蠕动起来!
一只半腐烂的、白惨惨的胳膊从袋子里伸出,蛇一样扭曲着越伸越长。
那只手像钢爪一样死死扣着箱口,五指弯曲成僵硬的恐怖形状。
紧接着,一张缝满黑线的脸露了出来。
然后是脖子。
然后是上半身。
然后是腿。
周子墨缓慢地爬出箱子,朝向文昊爬去。
他爬行的动作十分诡异,令人作呕。
--像是四肢被打断又接上的木偶。
--像是嘶嘶吐信的毒蛇。
--又像是一条巨大的毛毛虫。
他躯体的每一寸都紧贴着地面,四肢扭曲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形状,脖子前伸,脸高高地扬起,嘴角带着嘿嘿的冷笑。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蠕动着向前爬行。
所过之处,在地面拖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血迹,其间还夹杂着掉落下来的、白花花的肉屑。
向文昊跌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板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
"咚"的一声,他的背部撞到了冰冷的大理石贴面。
-- 篇十 --
周子墨缓慢地爬行着,越来越近。
向文昊背靠着墙壁,嘴中嘟囔着虚弱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似乎在说:不要......不要......
然而嗓音含混不清,让人无法猜测。
他的手指抓挠着地面,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这声音在空寂的房中,显得异常诡异。
周子墨血肉模糊的脸在眼前放大。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哀伤,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然而这一切搭配着脸上的伤口,却是愈发狰狞。
他动了动嘴唇,悲怆地说道:
"为什么杀我~~昊~~~"
"我们还没有结婚啊~~~"
向文昊僵硬的脸上,鼻涕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他的身体直撅撅的,然而又软趴趴的,像是一具尸体。
--没准他真的是一具尸体。
他的魂魄被吓飞了,于是只剩一堆无机物和蛋白质的混合,沉浮在苍茫的空白中。
"别哭~~~别哭~~~"
周子墨压住向文昊,用血糊糊的衣袖帮他擦试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僵直,扭曲。
向文昊瞪着血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闻到一股腐尸的气息扑面而来。
紧接着,便看到周子墨缝满黑线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
一条冰冷的、黏糊糊的物体像蠕虫一样爬上了他的嘴唇,钻进了他的口腔,刮过他的上颚,带来酥麻的战栗。
周子墨的身体,蛇一般紧紧地缠住了向文昊。
十根枯枝一样的指头在熟悉的、强壮的躯体上摸索,深深浅浅地碾过。
--这个身体是他的,死也不放手。
当周子墨解开向文昊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时,他只微微地痉挛了一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颗。
两颗。
三颗。
四颗。
......
像舞蹈,带着节奏。
像音乐,带着起伏。
像死亡的踏步,毁灭的歌。
周子墨用那条冰冷的、蠕虫一样的舌头,舔舐着向文昊周身的每一寸皮肤。
他做得认真极了。
仿佛此时此刻,在古铜色的弹性肌肤上涂抹一层晶亮的液体,便是他超越一切的重任。
当最后一层底裤被脱下的时候,向文昊也没有动。
他呆呆地仰望着天花板,仿佛在思考一个没有谜底的谜。
周子墨将阴茎一寸一寸捅进向文昊体内。
这过程如此缓慢,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祭血的仪式。
肉体的痛苦被无限拉长。
当粗大的物体整根没入的时候,周子墨白惨惨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度满足的表情。
"啊~~~"他发出一声长长的谓叹,一口咬在恋人肩上,直到鲜血喷溅而出。
-- 篇十一 --
周子墨在生前,曾经隐瞒了很多事情。
其中一件,便是他有严重的性虐倾向。
这个秘密一直到同居以后,两人第一次上床,才被向文昊惊恐地发觉。
然而还有一件事情,却是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
--周子墨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名叫周子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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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恒是市立剧院的道具及化妆人员。
周氏兄弟自小便丧父丧母。他们的生活圈子极窄,基本没有朋友。直到成年,也合住在一套公寓中。
平时即便在客厅相遇,两人也形同陌路。
他们同样美貌,同样阴沉,同样寡言少语。
同样拥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种高度的相似性,混合着无法更改的血缘关系,形成了一种扭曲的生活模式。
他们都清楚地认识到对方的存在。
然而又决然地忽视对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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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恒是个夜猫子。
他的工作多集中在傍晚,回到家中已是凌晨。
往往在这个时候,周子墨已经熟睡。
他的房门紧闭着,无声无息。
周子恒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
然而屁股碰触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他拿起来看了看,原来是周子墨的钱包。
钱包鼓囊囊的,里面凌乱地塞着一堆纸币。一张纸片从中伸出一角,白花花的十分醒目。
周子恒将纸片抽出,发现是一张生活照。
照片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短发男人拥着周子墨,在阳光下笑得异常灿烂。
照片的背面用黑色自来水笔工整地写着:
--昊,我的爱。
周子恒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张照片。
电视中传来嘈杂的人声,唧唧喳喳的甚是烦人。
良久,他从房中取出数码相机,将这张照片翻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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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墨从来没有告诉过周子恒,他在不久之前有了男朋友。
而周子恒从来没有告诉过周子墨,他有时会在白天跟踪两人。
他尾随着他们驾车穿越半个市区,得知向文昊住在城市东面的某处高级公寓里。
他看着他们走进咖啡屋,走进电影院,走进主题餐厅。
他看着他们牵手,拥抱,接吻。
三个月以后,周子墨悄无声息地收拾东西离开,住进了向文昊位于城市另一头的公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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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昊杀害周子墨的那个夜晚,周子恒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对着那张翻拍的照片"打手枪"。
照片被放大数倍,并且用PHOTOSHOP略作修改,擦除了依偎在向文昊怀中的周子墨。
照片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面前。
一股浊白的精液喷溅而出,洒落在照片中男人的脸上、身上,覆盖了他短黑的发和灿烂的笑容。
身旁的一台仪器里,正播放着两个男人的对话。
其中一个男人的嗓音清清浅浅的,酥媚入骨。
在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声中,他说:
"昊,今天尝试一个新的东西哟。"
然而一声闷响之后便是无边的寂静。
周子恒等了很久,发现耳边始终没有传来像往常一样的,男人压抑的呻吟和惨叫。
他皱了皱眉头,将仪器关掉,继续对着照片手淫。
连发三弹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擦拭干净,然后走进浴室洗澡。
凌晨两点,他做了个决定。
他从保险柜中取出了一把小巧的、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锁门,下楼,发动汽车,向城市的东面驶去。
-- 篇十二 --
三个小时以后,周子恒的汽车停在了向文昊公寓的楼下。
这时天边已有了些亮红色的朝霞。
周子恒坐在昏暗的驾驶室内,点燃了一支烟。他摆弄着手中的枪,专注地望着公寓大楼的入口。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失。
早上六点,公寓大楼的入口大门被人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是向文昊。
可是周子恒却并没有在他的身后看到周子墨的身影。
向文昊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搬着一只不小的纸箱,走到停放在不远处的汽车旁,将它放入了副驾驶室。
向文昊钻进汽车,发动了引擎。
周子恒将烟头按灭在便携式烟灰缸里,也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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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五十米处的红色马自达6.0以均匀的速度行驶了一整天。
周子恒尾随着它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驶进相邻的另一座城市,穿越城市,驶向郊区。
暮色降临,四周的车辆越来越少。
当向文昊的汽车驶上一条荒凉的郊区公路时,周子恒熄灭车灯,戴上了红外线夜视镜。
周子恒的汽车是款式普通的黑色沃尔沃,它与向文昊醒目的红色马自达保持着两百米开外的距离。远远望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向文昊的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周子恒将夜视镜上的望远镜功能打开。
他看见向文昊搬着纸箱和铁锹,跌跌撞撞地走下公路,走进杂草深处。
周子恒静静地坐在黑暗的驾驶室内,又点燃了一支烟。
红色的亮点在夜色中忽明忽灭,显得异常诡异。
半个小时之后,向文昊搬着纸箱和铁锹回到了公路上。
前方的汽车又发动了引擎。
......
向文昊最后一次停下汽车的时候,正是清晨即将来临前的黎明。
他再一次搬着纸箱走进荒野。
然而这一次,周子恒远远地看见他生了一堆火。纸箱被扔进火中,跳跃着闪烁了几下就不见了。
周子恒将汽车驶进荒野中。他看见向文昊调转车头,顺着原路返回。
向文昊的汽车渐渐驶近,又渐渐驶远。
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
周子恒来到了向文昊第一次停车的地方。
他取出后备箱中钓鱼用的小铲子,走下公路,走进杂草深处。
前方有一块翻新的泥土。周子恒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沿着痕迹挖掘。
约莫一米深的时候,铲子碰到了一个硬物。
刨开覆盖在上面的泥土。
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血糊糊的脸孔,一寸一寸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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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恒将那颗头重新埋了回去。
他回到驾驶室中,摸出外套口袋中的手枪,扔到后座上。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么手枪也不再需要。
-- 篇十三 --
周子恒花了三个月时间筹备一切。
他在向文昊的公寓附近租了一间房子。
摸清了向文昊的作息时间。
买通了向文昊所在公寓大楼的电梯管理人员。
还弄到了一只相似的纸箱和黑色塑料袋。
在此期间,向文昊已经振作起来,换了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周子恒反复回放向文昊杀害周子墨前一个月的窃听记录,发现哥哥对于结婚的提议似乎给向文昊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结婚吗。"他想。
"真是个不错的打算。"
整整半个月,他每天午夜将纸箱放进电梯,清晨又将它拿出来。
纸箱是空的,里面除了一只黑色塑料袋以外,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给向文昊的午夜节目打了电话,宣告行动的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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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向文昊接到那通电话的三天后。
周子恒仔细地化好妆,将一只假手藏在袖子里,带上蜡烛和打火机,于凌晨两点半躲进电梯里的纸箱中。
脸上缝着黑线的腐肉只是一些特殊橡胶罢了,腐尸气味也可以用药水代替。
总而言之,化妆和道具对周子恒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
凌晨三点左右,向文昊走进电梯。
周子恒在纸箱中联系电梯管理人员,电梯"如愿以偿"地发生了故障。
他在黑暗中爬出纸箱,站在了向文昊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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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事件发生之后,周子恒用红色油漆在楼梯间十七层的墙上涂了四个大字:
还我命来!
然后他以惊人的毅力,每晚守候在电梯间内的纸箱中。
直至向文昊引狼入室。
-- 尾声 --
向文昊和周子恒的婚礼在十月举行。
柳絮纷飞的阳光午后,诺大的教堂中流光溢彩。
--没有亲朋好友。
--没有重要来宾。
--主角只是你我。
周子恒身穿一袭黑色燕尾礼服,绝代风华。
当他将戒指温柔地戴上恋人左手无名指时,高大英俊的男人绽放出一朵灿烂无比的笑容。
他笑得单纯,有些像孩子。
*******************************
新婚的夜晚,周子恒缓慢地将自己埋入恋人体内。
向文昊微微地战栗了。
他现在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却没法连成句子。
"痛......"他说。
却不知痛在何处。
闭上眼睛,在冰火交加的欲海中沉沉浮浮。
--似乎遗忘了什么。
--却不知能否找回。
周子恒舔吻着身下每一寸强健的肌肤。
--每一寸都要吻到。
--每一寸都不能放过。
"昊,我的爱。"
他喃喃地说。
仿佛做着一个永远不会惊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