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医院的海绵粉色腕带,绑了我妈大约十来分钟。
虽有效阻止她爬起来拔导尿管,可她却哭骂的更厉害。
考虑到病房其他两家人的安宁,我纠结着,还是给她解开得了。
那一刻,我疲累到心灰意冷,腹黑:你闹你作吧,闹到二次出血,植物人了死了,都是你自找。于我而言,有你这样的妈未必比没有好。
我憋着无奈,解开她,摇高床头喂她喝了一点茶。安置好她,自己一头倒在她旁边的陪护床上,脑袋枕着胳膊,装睡。太累,竟真睡着了。
哈,也不知我妈这段时间咋过的?
我起来的时候,我妈说,你现在就去找医生,给我拔导尿管。
我安排她洗漱、吃了早饭,去19楼医生办公室找我们主治医生,他值班。
他坚持不能拔导尿管。我说,你不是要求我妈卧床静养,不能动不能激动吗?可是这根导尿管天天时时让她激动,这不适得其反吗?
医生跟我来到病房,先问我妈咋样,好不好啊?然后说,拔了导尿管,你若自己小便不下,想再插,那会更痛苦,且极易感染。
我妈决绝地说,我宁愿死,也不受这罪。
医生去拿工具和手套。10床女儿陪护经验老道,她问我,你妈拔导尿管,你纸尿裤,尿垫买了吗?
我小白一样傻看她。我妈又开骂,我家的是你插嘴插舌!我一把岁数用那玩意做啥?拿我当不懂人事的毛伢呐?
多谢姐姐度量大,不理她。笑着开开自家柜子,拿出两样东西给我,教我,现在就给你妈把屁股底下垫上。
我妈哪里肯?
正僵持着,医生来了,弯腰拔了导尿管、拎走了。我妈开心的手舞足蹈,说这下舒服了,就不该插导尿管……balabalabala
护士来给她消毒,我帮掀开被子,天呐,“黄河之水天上来”,床单床垫被子,除了枕头,包括她自己,都浸泡在“汪洋大海”里……
临床姐姐笑话她,不听话撒?这下得累死你姑娘。
工作量大啊,给一个只能躺着的病人,换掉整个床上用品,还得给她清洗身子换衣服。多亏邻床两位姐妹合力帮忙。费了老鼻子劲,总算忙完。
我强行给铺上尿垫,给穿上尿不湿。又喂我妈喝水,把她托付给两位姐妹照看一会,我得赶紧等电梯下楼,去附近超市,买足够的尿垫尿不湿。
我急急忙忙回来的时候,我妈又闹腾开了,一边撕扯,一边嚷嚷,不穿尿不湿,难受!
就跟闹腾导尿管一样折腾,不但不穿尿不湿,还要穿内裤、长裤。(医院病号服)说小便她自己有数,会喊我拿便盆。
好好,闹星,祖宗,都依了她。不扯掉尿不湿,她得闹个没完呀。
但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一直没要求小便,我伸手进被子一探,又发“洪灾”啦。
虽然床单有垫子保护,可她自己得换、洗呀。一切停当,给她穿尿不湿,拼命似的不肯。结果半夜,除了枕头,又是一滩“地图”。
这下完蛋,没床单床垫再换,只能用尿垫隔着,自己闻味自己焐。医院每天早上,护工们只让每个病床,领一身病号服、一份垫单枕套被套。
医院小小的卫生间,短短的晾衣杆,都让我家给占了,长裤、短裤……
我总得不停给同病房打招呼。而我妈总觉得这病房,她才是老大,看不起别人,想说啥就说啥。
拔了导尿管,她安稳了。除了睡觉,就睁眼盯着别人,碎嘴八卦:10床那闺女,你有40吧?咋看起来比我还老?嘴唇乌紫,有心脏病不?哎哟,颧骨还那么高,咋没见你老公来看你妈?
啊唷,11床女婿来啦。你咋这么矮?不是发财相。啊唷,带这么多葡萄,你是开车来的?你还有车?
人家说,旧面包车,拉货用的。
我妈,哈,我就说嘛。我看人不会错……
我……尴尬的满脸黑线,墙角椅子(陪护床折叠起来)上,无声地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