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和荀子都承认广义上人性中“兽性”的存在。但区别在于,两者对人性范围的界定。孟子不认为这种“兽性”是他理论中的人性。他这么讲:
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逸也……君子不谓性也。
在孟子看来,人区别于兽的地方,才能称之为人性。而荀子则认为人性就是人自然而言的所有属性,包括兽性。
这点说明白以后,情况就比较明显了。孟子承认人身上兽性的存在,而那一点点区别于兽性的人性,就是人的善端,为了让人的人性战胜兽性,只能不断的“养吾浩然之气”,扩充人性,消磨兽性,经过这样的努力,才能达到人性胜过兽性,乃至完全磨灭兽性的圣贤状态。
另一方面,荀子所讲的人性,本就是人属性的全集,从全局看来,那一点若有如无的“善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而全然是一片兽性,也就是恶。所以荀子提倡的,是利用外力的制约和引导,逐渐消除兽性,以符合礼法的要求。
孟子的人性论,无疑更倾向于先天善性的存在。在孟子的理论中,先肯定了一个不能被证伪的“善端”,然后清晰的界定其为“人”性,这样就等于我先告诉你这里有一个善端,它的存在初始不可见,不可证伪,但你可以通过检验它成长起来后的状态——“善性”来推论它的存在。然后这个善端,被定义为人性,所以人性是善的,确定无疑。
这是一个逻辑循环。和现在一些创业项目颇有几分相似:我告诉你我有一个项目,发展前景非常好,你看我给你画的大饼,它未来会发展成什么什么样。然后通过你融给我的钱,我发展自己,最终发展的很好。
通过融资的例子,我想说的是,从的逻辑上看,实际上性善论能够成立的关键点就在于后天的道德修养功夫,在融资创业里,就是创业期做的卓越工作。这也是孟子特别注重修养功夫的原因,他说的“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问题就变成了这样:如果你不努力修养,不努力扩充自己的善性,那你人性中的善端,便无从发挥,但是你努力的修养和扩充,却恰恰让“善端”的存在性,变得不可考察。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心中的善,是自己长出来的,还是被你一刀一刀雕出来的。
再看荀子的性恶论,在荀子理论模型中,人性中善性的形成过程,实际上是一场人性的群体博弈。首先从实际出发,每个人的人性中都有争夺之心,“人生性多好利多欲”。这就像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一样,每个人都为了自己去争夺,但如果所有人都争夺不休,那所有人都没办法存活下去,所以在所有人的恶性相互碰撞,相互磨合中,逐渐形成了一个主流思想认可,并且大家都需要遵守的共同准则,也就是礼法,也就是善性。
这个过程就好像鹅卵石的形成,在流水的带动下,石头之间的棱角相互碰撞,最终都变成了光滑的鹅卵石。但鹅卵石圆圆的形状,其实并不是任何一个石头天生的属性。另一方面,完美无缺的球型,更不是鹅卵石们必须追求的圣人模型,但是为了石头群体的整体存在,所有的石头都不得不或主动或被动的打磨自己的棱角,以符合那个并不存在的完美球型标准。
打磨自己棱角的过程很痛苦,如果这种痛苦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会不会让石头们更加绝望?所以虽然荀子的性恶论更真实可信,但我宁愿相信孟子,相信人性本善,相信我所丢掉的一切,都是为了遇见一个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