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
——选自《正念：身心安顿的禅修之道》（卡巴金）
我开车进入医院停车场时，上百只雁群飞越头顶，它们飞得老高，以致听不见鸣叫。令我心头一振的是它们清楚要飞往何处去。它们向西北方飞雁群数量太多，以致队形长长地往东方拖曳，而那个方向可以看见十一月的阳光正拥抱着地平线。
当第一只雁飞过，那刻意组合的尊贵与美让我大为感动，当下在车中拿出纸笔，用不怎么高明的手和眼尽可能捕捉那队形，因为怕它们很快消失不见，所以就迅速勾勒几笔。除上百只雁排成人字形外，尚有许多只飞成更复杂的排列，一切都在动，却又维持优雅和谐的线条，一会儿下沉，一会儿上升，犹如布幔在空中摇曳。雁群无疑保持着沟通，每只都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在复杂而不断变换的队形中有一席之地，并知道自己归属于这队伍。望着它们飞过，我感到出奇的幸运，此刻是一件礼物，我被恩准目睹并参与这重要事件，毕竟人生是不可能常有这种景象来为生命增添色彩，一方面是因为它们的野性，一方面是因为它们所体现的和请秩序和美。
目睹雁群飞越之际，我对时间流动的感觉一时中止了，它们的队形是科学家所构的混沌，如同云的形成或树的形状，在秩序中嵌入了无秩序，在这一切中却井然有序。对我而言， 这是一个令人赞叹和惊奇的礼物，大自然在我上班途中，以小规模的方式显示事物的实相，提醒我人类所知是多么的有限，而我们能欣赏，甚至看出其中的和谐，又是多么稀奇。于是，当晚在看报纸时，我注意到在菲律宾南部高地砍伐热带雨林，起初影响并不明显，直到1991年下半年台风来袭，裸露的大地再也承受不住水分，土石便以四倍的流量向，低地冲刷，淹没当地无辜的村民。最近常见一则流行的车尾贴纸，上面写着差错在所难免，而我们的麻烦是往往不愿正视自己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毕竟，蔑视事物的和谐，必有危险。
大自然的和谐一直在我们周遭，也在我们之内。能认识到这一点是最幸福的时刻，可惜我们往往等到失去或消逝了才珍惜。如果身体一直很健康，我们是看不到和谐状态的。头不痛这回事，对大脑不是什么头条新闻，行走观看思考和如厕，自然发生，完全混入惯性和无正知的状态中，只有碰到痛苦，恐惧和失落，我们才被惊醒，将事物放人焦点之内。
然而在那些状况中更难看到和谐，我们身陷混乱，犹如身陷湍流或瀑布，那是生命之河更艰涩、更深细层次的秩序。正如杰妮·米歇尔唱的：“直到失去了，你才知道曾经拥有。”
我下车时，内心向雁群深深致敬，感谢这群旅行者在这不能没有的文明的医院停车场上空，抹上一道自然野性的清新气息。
感受：大自然的语言深邃，应该敬畏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