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刚去广东时,我发现那边人以喝红茶与乌龙茶居多,茶行里,功夫茶具是必备。
茶行老板娘坐在椅子上,对着茶盘上五花八门的茶具一阵捣弄,又是取水,又是泡杯,又是倒茶,茶水快速经转于不同茶具间,连倒茶动作似乎也有所讲究,水柱在空中形成一道颇美的弧线,看得人目不暇接。
我后来称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为“仪式感”。
相比岭南人,江南人因喜绿茶和白茶,对茶具倒没那么讲究,通常一个大玻璃杯足矣,稍考究些的会用上紫砂壶。因此,我以前总觉得喝茶只是喝带点味道的水,有时偷啜一口父亲茶壶里的碧螺春,除了不及白开水枯燥,品不出任何东西来。
当一个岭南人遇上江南人,他鄙弃对方用具粗糙,茶水伤胃,而江南人回讽,称红茶为陈腐树叶,不鲜不食。两方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地争到天亮也没个结果。
作为江南人,我倒更喜欢岭南人的仪式感。我的妻子是潮汕人,她告诉我,她父亲以前走好几里山路,只为一壶泉水。泉水取回家,煮之泡茶。
干柴不停地塞进炉肚里,水沸了也不歇,只求每一杯茶水都是同样温度,同样暖适。最终,这水竟活活煮了一上午,佩服!
后又听说,连他们那儿的工人都有强烈的茶道精神,一歇下来,席地就坐,就能莫名变出一套茶具来,更佩服!
生活需要这样的仪式感!
后来,我去附近的茶行买茶,那福建阿姨一看到我,赶紧招呼入座,又是开风扇,又是煮水泡茶,茶叶换了一种又一种,话题切了一个又一个。
盛情之下,喝得有些醺醺然,最后,我买了一斤凤凰单枞,一斤大红袍就走了。呵,只听过买了个酒醉,倒没听过买了个“茶醉”!
茶醉的滋味,有些上头,像是一颗心要豁出去。干脆这样,下次与朋友聚,寻个僻静处,饮茶。越饮,心中越坦坦然,一醉方休,谁说千金难买醉销魂?
写文章时,我最喜欢喝茶了。我一般下午写,可午后大脑常倦,困意绵绵,而写文章需要思维转动,注意力集中,于是我通常小寐一刻钟。
醒来,精神佳,可脑路却像下水道淤塞般不畅,思维运转不力,消怠不能,徒有精力而欠气力,唯一壶茶为良方。
我在网上早已买好一套简易茶具。没有茶镊,只好徒手捏几把茶叶,然后浅陋地学着茶行老板娘的样子,往茶壶里注水,壶内留一点空。
第一泡仅以洗暖茶具为用,茶杯暖了,就能渗出茶香。洗净后,倒在茶洗里,再注一泡水,等半分钟,倒入盖了茶漏的公道杯,最后依次倒入品茗杯。
一番仪式感后,我看着茶杯里红亮的汤色,那是多么纯澈,多么灵气,直教人把内心放空!小啜一口,暖流润胃,茶香漫口,杂念无了,烦恼无了,心灵遁入高远境地,满满一片禅意!这是我用玻璃杯喝绿茶不曾体验到的。
不过,此时我还会吃一块蛋糕,蛋糕与茶,我总是吃一口,再喝一口,再吃一口,喝一口......按此仪式,甜味融进甘醇,又被其化解,碰撞出某种平衡!胃里不觉得腻,倒另有一番新奇滋味!
一杯,两杯,三杯......爽口之余,我慢慢发现思维的网路打开,随着茶水的温润四通八达,一延至深。思维清晰敏捷不少,心情飘飘然,浑身充满干劲,这样,我就能文思泉涌,下笔畅达。
除了触笔,我还活跃于思考并发现我原来不曾思考与发现的,不论是那交缠的美好或丑陋。
这仪式感下的茶水,通灵般的妙用......
饮茶如生活——精神上的生活。吃饭长力气,有了力气便能打理家务,饮茶长精气,有了精气便能梳理思绪!仪式感如同平素生活的演绎,演着演着,借由茶为介质,通向你的灵魂深处,就慢慢地取得了更高的开悟!
喝茶,喝茶,再喝茶,喝出仪式感,喝出酣畅感,再喝出生活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