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写期盼,就不能写期盼本身。要写期盼到来前的波涛汹涌,写等待中的久久不能平静,如黎明前将灭未灭的灯火,一闪一闪在观者的眸中,殊不知是期盼者心境的映射,心底的火苗也忽燃忽灭,等待期盼来临那一刻的绽放。
儿时总以为,被期待的事物是最美好的。孩童的期盼很简单,一份街边飘香的小吃,一袋酥脆香辣的薯片,下雨就和伙伴穿着卡通雨靴踩水坑,下雪就和邻居发小堆雪人,万物美好,万物可期。
后来,在多了几分忧愁善感的青春,一场雨,一场雪,已经不足以令人激动,变得平平无奇起来。十几岁的身体已经对世界逐渐脱敏,开始贪婪地寻求更多的养料。这时,期待变成了一辆开往远方的列车——任何远离家乡的地方都让人向往;期待变成了青涩懵懂的爱恋——在自以为隐秘的地方写下最隐晦的表白;期待变成了高考结束后四散天涯,逃离千斤重的束缚,在自己的领地看花谢花开,观人来人往。
只是有时不经意地回头看,发现那些束缚原本就虚无缥缈,自己最想逃离的竟然也是此后最怀念的时光。
长大后才知道,期盼的过程最拨人心弦。那些熬了很久的夜,不一定在最后的时刻都变成光。可是我们总会记得,为了达到那个目标,为了见到那个人,我们曾经是多么地努力,多么地不顾一切。时间的齿轮再转动一点,我们或许都会忘记,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是在找寻什么,填补什么,可是我们又都会记得,那年,那天,我把一道题写了十几遍,我独自在路灯下,站了很久很久。
成年后的我,将自己命运的列车扭转方向,画出了一个圆圈。
我曾在幼稚的青春无数次嫌弃童年时天真的自己,嘲笑自己可以被一个玩偶一袋虾条轻易满足。可现在我又开始期待这些生命中最常见的小物件,因为他们的背后,代表着无数美好和值得去爱的事物。因为他们的存在,我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我坦然接受青春站点自己的自私逞强,将列车再往前开一点,直到看到童年的自己。
在最初的站台,我又能看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和姥姥手拉手,愉快地玩耍,度过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美好的时光。
期盼承载了无数人的念想,也带给我机会回到过去。童年、青春、现在的我期盼着不同的事物,这些事物却纷纷指向同一个目标。
在我美好的期盼中,我是个幸福的孩子,在与世界做着有趣的游戏。我期盼是因为我心存向往,因为我好奇地打量明天。
我曾是个不合格的司机,总喜欢走走停停回望过去。可有时期待和回忆一样珍贵,一个个期待指引着我前行,这些追寻期待的无数日日夜夜,构成了我最不可磨灭的回忆,打上来自世界各地的烙印。
元代词作家张养浩曾写道:“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你看,千百年来,我们的感受都一模一样。行文至此,我要回家告诉爸爸妈妈,我驾驶的生命列车开始画一个圆圈,我再睡到晌午千万不要叫醒我,因为醒来的我,将会是最快活的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