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诗人,有一个被许多人误“解”许多年的别称——骚客。其实,此骚非彼骚。诗人之骚,不是闷骚之骚,而是取自屈原的离骚,以骚喻诗之谓也。
中国的诗人虽然不能以一“骚”字而概之,但多情却是真切的。如宋朝大诗人陆游之于表妹唐婉的纠结爱情,就是人们千年不弃的话题。
陆游才华横溢,唐琬美丽多情,一对佳人能喜结良缘实为人间幸事。但是,他们太过亲密,让年老色衰的婆婆妒火中烧,硬是出手棒打鸳鸯。藕虽断,丝还连,旧情难忘的陆游另觅住处,金屋藏了唐娇。他们的私情最终还是被陆母发现了,直接给陆游另娶新人,断了他破镜重圆的念想。再后来,唐婉也改嫁给同乡皇族赵士程,两人从此断了联系。
十多年后,仕途失意的陆游回到家乡,在沈园散偶遇偕夫同游的唐琬,唐琬在征得她皇族老公的同意后(皇族男人就是大气),派人给陆游送去了酒肴。陆游见人感事,乘醉在墙上题了一阙《钗头凤》:“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
次年,唐婉再游沈园,瞥见陆游的题词,不由感慨万千,于是和了一阙《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不久,一代才女唐婉便抑郁而终。
这虽是个棒打鸳鸯的无奈结局,但陆游终其一生也没放下这段感情,而沈园也成了他一生也难以回避的伤心地。直到风烛残年,他的诗里仍挣不脱沈园的人谢花残:“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独锁壁间尘。”
遇到痴情如陆放翁者,唐婉们之幸也。
在此,我真正想说的,却是另一个诗人的故事。
相信不少朋友对京剧《西厢记》里红娘的那个“叫张生”的著名唱段耳熟能详:“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我小红娘你就能见到她……”一个为了勾引良家女而甘愿如野狗般爬行的“花心公子”形象跃然于心。
其实,张生是有原型可考的——他就是唐朝诗人元稹。元稹年少即有才名,与白居易同科及第,并结为终生诗友,世称“元白”。如果你还想不起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再告诉你他的两句诗后,你一定会啊的一声,原来是他呀!
那两句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对,就是他了。元稹不仅善诗,还写过传奇,最有名的一篇叫《会真记》(又名《莺莺传》),故事讲的基本是他的亲身经历:23岁时的元稹,还是个失意不得志的文学青年,在他乡为吏时,结识了远房表妹——年仅17岁的纯美少女崔莺莺。在他的温柔与文字轰炸下,崔莺莺的情感防线陷落了。她月夜抱枕赴约而来,没有红娘,香枕就是她的红娘。当崔莺莺的母亲发现他们的“奸情”后,只有默许,期盼他们能相爱到白头。
后来,元稹将他和莺莺的这一段缠绵剧情写成传奇《会真记》,又被后世的许多文人演绎为杂剧,其中以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最为著名。《西厢记》里的张生是个为爱而赴汤蹈火的爱情勇士,与王实甫改写的才子佳人大团圆的喜剧不同,元稹演绎的却是一出始乱终弃的悲剧。
话说那一夕缠绵后,应功名利禄之召,第二年元稹便直赴长安。虽然应试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但命运却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他得到了京城三品大员、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尝识,并招他为婿。穷小子元稹能攀上这门富亲,那个远在乡下的“米糠之妻”崔莺莺,当然只能如一块用脏过的抹布随手一扔了事了。如此,始乱终弃的元稹,该是正宗唐版陈世美吧!
传说中的陈世美被铁面无私的包大人法办了,而现实中的元稹呢,则是捡了便宜卖乖,亲自提笔将一段私情炫耀于众,却让自悔当初不该抱枕而去的崔莺莺独尝苦果。
其实,崔莺莺只是元稹的红颜过客之一,元稹的一生,是丰富多彩的:31岁的元稹出使四川时,与42岁的女校书薛涛玩了一场姐弟恋;随着工作的调动,他又将江苏艺妓刘采春轻揽入怀,而当年对薛姐姐的承诺已化成一纸无可托付的流言……当原配韦氏亡后,他深情款款地写下了一系列的悼亡诗。最著名就是我在前文提到的那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可是,悼亡诗的墨迹还未晒干,他又急不可待地迎娶了涪州刺史裴郧的女儿裴柔之为妻。
“自恨风尘眼,常看远地花。”该是元稹对自己感情生活的真情供述吧。
很多时候,感情是玩不起的,尤其是那些痴情以待的女子。比如崔莺莺。元稹成亲后,她亦嫁作人妇,日子过得凄惶。当有一天,风花雪月之余的元稹想以表兄之名再续“前缘”时,却遭莺莺坚拒,并以一首《告绝诗》回应负心的情郎:“弃置何足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爱过、错过、醒过之后,挥刀斩情丝,再不纠缠。想必她也深知,感情这事,愿赌者,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