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Z先生在问我是否愿意同去直布罗陀,他告诉我那似乎是个暖和的地方。
我望着窗外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路灯——连日的阴雨确实让人想到一个温暖的地方避一避。
答应Z的文字刚发出去,我就被拉进了一个叫作「逃课狂high小分队」的七人微信群组里。
通常情况下,伴随着将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出现的激动情绪,此次都因走的匆忙而没有了酝酿的时间。周四晚上一份烧鸭饭下肚,我穿过伯明翰湿滑的街道,匆匆坐上前往伦敦的大巴。
在车站,我见到了此行的同伴:H小姐,S先生,C小姐,X小姐,F小姐,以及Z先生。女孩们都是学校的本科生,爽朗清脆的谈笑声顿时让人有种梦回2012年之感。
到达伦敦盖特维特机场时已是次日凌晨一点。
七个人饥肠辘辘,如丧家之犬。此时 S先生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肉色盒饭,一份烧鸭,一份油鸡。六人喜出望外,连声朝着S喊爸爸。这时哪还顾得了国家形象,在一众英国绅士淑女的注视下,我们就地啃了起来。
我们的飞机在早晨7点50分准时起飞,当地时间9点30分抵达。
走出机舱门,迎面而来的是温暖湿润的海风,以及直布罗陀质量一般的空气。米黄色的色调或许不如电影《午夜巴塞罗那》中那般浓艳,也足以和寡淡阴郁的英国本岛相区别。我终于让我相信自己已来到达伊比利亚半岛的最南端。
没错,直布罗陀并处于英国本岛。它是一个只有6平方公里的半岛,英国14个海外领土中最小的一个。
2、
也许是所读专业的原因,和朋友出去玩时,我往往被定义成摄影师。
我热爱摄影,可我逐渐发觉:
旅行中应该少拍些照片,多用心感受。
我们希望记录下自己旅途中开心的时刻,殊不知每一个开心的瞬间都是经不起任何惊扰的,哪怕只是快门开合的声音,也足以驱散这如同宗教般的快乐高潮。
罗振宇说自己早就不拍照片了,因为他相信自己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变得更好。拍照片,而不是去体验,并且拍下来之后还要不断地去翻看它们,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我大部分同意罗胖的这个观点。照片本质上是对过往的留恋,过于执着于过去的人,是很难放开手脚去开拓新边疆的。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该是这个飞速前进的时代每个人的座右铭。
3、
直布罗陀北部与西班牙接壤,越过直布罗陀海峡就是非洲大陆的摩洛哥,同时也是前往地中海的入口。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促成了这里餐饮种类的极大丰富,西班牙菜、意大利菜、英国菜应有尽有。
给我留下最深印象是一道读音为Piu-Piu的西班牙前菜。
Piu-Piu吃的是剥好壳的虾肉,通常被盛放在一个陶瓷小碗里,上桌时因为温度较高,会发出Piu-piu-piu的声响,我猜测这就是它菜名的由来。
烹制Piu-Piu需要用到大量的橄榄油和蒜蓉,再配以红绿两色香料。在一阵Piu-Piu声逐渐散去之后,大家就可以动筷了。
虾仁的表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油膜,未入口,蒜蓉和香料散发出香味就已经给了食客第一次满足。入口后,Q弹的虾肉辅以浓郁的蒜香,给人以第二次味觉享受。橄榄油更是让这美味顺滑地传遍每个味蕾,让人意犹未尽。
4、
我们乘坐巴士,一路往南,来到了此行的第一个景点,一个叫作欧洲大陆最南端(Europe Point)的地方。我站在海岸边的灯塔下,作沉思状,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想象着对岸的非洲大陆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是太矫情了,上谷歌地图转一圈,不就知道非洲的样子了,何必这番劳神。
从Europe Point回到下榻的酒店时已是傍晚,休息片刻,再次出门时已是晚上八点,没想到除了依旧热烈的酒吧外,街上的商店餐厅都已悉数关门。夜晚的直布罗陀很是冷清。
5、
第二天,我们坐缆车,登上了直布罗陀巨岩(The Rock of Gibratar)。
这座山是北非短尾猴的天下,与其说它是短尾猴,不如无尾候来的更加贴切。
这山上猴子比人多,一共有两百多只。它们有的在山边栏杆上爬行、有的在岩石间自如穿梭、有的顽皮地爬到游客的SUV车顶、有的则默默地在一旁保护幼崽……
突然,一直硕大的公猴将目光投向了我们中拿着黄色纸袋的C小姐,它离我们仅一步之遥。
说时迟那时快,公猴一个箭步朝我们登来,用一只带有干涩猴毛的前脚狠狠地抓向我的右手,我顺势往后一退。只见公猴已经一把抢走了C手上那个黄色纸袋,叼着跑到一边,掏出袋子里的吃了一半的薯片,一口气把三分之一薯片塞进嘴巴,然后把剩下的带回去分给自己的同伴。
这期间没有一只猴子胆敢前来争抢,这就是所谓的猴王吧。
过惯了城市圈养生活的我们,是否应该多跟这些野生动物打些交道呢?答案该是见仁见智的罢。
猴子看见颜色鲜艳的东西就会变得兴奋,女生们赶紧用外衣把自己的红色挎肩包遮掩起来,这才勉强从猴群面前安全走过。
虚惊一场之后,我们决定坐缆车下山,回酒店喝下午茶。
6、
我们斜躺在沙发上,窗外就是面对西班牙的海景,法式落地窗上挂着的白色窗帘上洒满了和煦的阳光。这里的一切像极了《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大老粗布坎南家的客厅。我们就这样享受着这奢侈的午后,直到接到了S先生的电话。
提前下山前去办理第二个酒店入住的S先生与X小姐传来消息——预定给男生的民宿被莫名其妙地取消了。寻找良久之后,他们终于又找到一间房间,只不过是在一艘游艇上。
我们找到S说的那艘小船,踏上甲板,钻进船舱,看见S与X正坐在客厅中被隔出来的吧台上,喝着兑了可乐的朗姆酒,与船长畅聊。看样子他们与船长一见如故。
船长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光景,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声音高亢,手臂上纹满了花哨的纹身,活像美国公路片中走出的男主角。
他和他的妻子带我们看了看位于船舱底部的三个小船舱。
每个小房间铺有两张小床,以及一个仅可容纳一人的洗漱间。就像是中国的卧铺绿皮火车,空间只能用局促来形容。
晚上七人在女生们住的民宿玩狼人杀游戏,伴随着蓝牙低音炮音响播放的一首首英文情歌,战斗至凌晨三点。
我和S先生回船仓睡觉,Z留了下来,与四名妙龄女生同居一室。
S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睡觉之前提醒我得要把门虚掩着,他说万一沉船,门是打不开的。
7、
早晨睡醒时已是早上十点,我看了看四肢健全的自己,不免感谢上苍的眷顾。
昨晚梦见自己在一片惨白的沙尘暴中狂奔,却始终找不到出口,也许是密闭舱底空气不流通的缘故罢。
早餐过后,我们来到半岛东岸的Sandy Beach,准备玩一个叫作SUP(Standup Paddleboarding)的水上项目。它属于冲浪的一个分支,与传统冲浪的区别在于它不是靠浪推进,而是需要靠手动划桨来前进。
我们的教练是一个一袭金发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活动——身着橙色紧身运动短袖衫,皮肤晒得略显焦黄,笑起来很是阳光。简单地听他讲解了动作要领之后,我们就下水了。
我按照教练说的做:首先跪在冲浪板上,左一下右一下地划桨,待到冲浪板离开岸边后,就可以站起来了。
我眼看Z先生早已稳稳地站在冲浪板上,划到了规定海域内的最远处。我下定决心不能输给他,于是鼓起勇气猛地站起,结果可想而知——重心不稳,冲浪板侧翻,扑通一声——第一次落水。
二月,直布罗陀白天的温度虽已达15摄氏度,但海水依旧冰冷地刺骨。
这么摔了不下三次之后,我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趁机唤来拿着防水手机负责拍照的S,正想着该摆出怎样一个姿势才能展现我矫健的身材时,一不留神——又一次落了水。
之后又落水至少三次。教练于心不忍,划到我身边,对我说出了这个项目的秘诀——目视前方,抬头挺胸,就像大学军训时教官教你们做的那样,就这么简单。
我照做,重心果然稳了。
我想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会带他们来玩SUP。不仅仅是因为它简单易学,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只有保持抬头挺胸,积极自信才能从中取得成功,找到乐趣的项目。
我们的人生不正是如此吗?
8、
接下来的第四天是旅行的尾声。
傍晚时分,我们行走在世界上唯一一条横穿机场起落跑道的马路上——
一有飞机起降,马路两端都会落下栏杆,封锁过往的车辆与行人。待到飞机顺利起降后,栏杆又会缓缓升起,此时,汽车、摩托车就如同赌马场的赛马一般,从闸口一股脑地飞奔而出。
9、
这就是我的直布罗陀四日游,用一句从西班牙服务员那里学到的一句西语收尾吧:
“各拉啊西阿斯,西拔咯哒!”
“谢谢你,直布罗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