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阁楼上发现了一面有点古老的镜子。老式的圆形的镜片,镶在红木做的边框里,支撑的木架长满白色的锈渍,像一种恶心的毒疮爬满全身。背面似乎刻了一些字。但由于长期处于阴暗潮湿的地方,看不大清楚。

本来我是不会屑于用这样令人作呕的东西的,但家里唯一的镜子在前几天被我发泄用给打碎了。于是我抬着这面古老的镜子下楼,浸在清水里清洗了一番。

镜子被搁放在房间的角落。焕然一新后并没又给我差强人意的感觉,反觉得有种古韵犹存的意味。

往背面看,那些原本模糊的字迹已基本清晰可见。我蹲下身,把脸靠近些,喃喃读道:“诅咒之双子,互噬之命运。”

我承认没有读懂这句话。刚要去试图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夏寒打电话过来,约我出去吃饭。

匆匆梳了下头发。出门时不知是否是我关门太过用力,那面镜子不知何故地抖动了一下。

到了约定的那家西餐厅门口,看见夏寒已经等在里面,隔着玻璃朝外面的我挥着手,满脸灿烂的笑容。总觉得他的笑的温度是超过37度的,因为他总是可以在我不开心的时候,郁闷烦心的时候把我内心37度情况下形成的坚冰融化掉。

在他身边,就像是被阳光普照的感觉。

菜式还是照着以前的样子,是那时候我们两个经过商议协定共同定下的温馨菜谱。说过要一直吃下去,就像我们之间的爱情,一直要坚持下去,矢志不渝。

时间过得很快,店里的其他情侣都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到了九点半左右,整个餐厅就只剩下了我们,话题也差不多聊尽了。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把刚想好的话题又咽了回去。

很难忍受这种气氛,于是我把头转向窗外,假装看着外面司空见惯的夜景。车水马龙的街道像一个刚睡醒的老人,吐着无奈又没有生气的烟圈。大楼上频繁闪烁的霓虹灯,像一张张喝醉酒的脸,喜怒无常。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尴尬,有点烦躁的将叉子在盘上来回滑动,弄出很大的声响。

十分钟后,他停下为了掩饰尴尬而不停地用叉子敲击盘子,握住了我的手。我转回脸,看着他。他的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温和,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紧张的神情。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或是说什么,但我可以感觉到自己急速的呼吸已经开始卷动周围的空气。

“我们……订婚吧!”他憋了几分钟,最后吞吞吐吐的说出这么一句。

“唔……好啊。”我先是欣喜万分,又来又觉得有点气恼。明明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却被他的支支吾吾弄僵了半天的气氛。

原本应有的浪漫,好似被包裹在尴尬僵持所做的皮囊之中,无从发散。

三年前,我们也是在这种氛围中开始了交往。

三年前的冬天,我搬到了这座城市。

当时我是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原来的家。那个家是恐惧的集合,每一天都是煎熬,对于未出生的另一个我的愧疚,只要在那里一天,就不会减淡,最后衍生为无尽的恐惧。

所以对我来说,只要能离开那里,住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刚搬来的时候对这个城很陌生,虽说没了原来的恐惧,但长年的低温加重了我内心的寒冷。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就像一只雪原上孤独无助的受伤的小豹,只能用自己的舌头舔自己的伤口,在冰天雪地中自生自灭。

后来我才在一家古玩店里遇到了夏寒。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店里的一个人交谈,似乎是那里的店长,比他年长一些。他看了一眼进店的我,又和那个人说了几句,然后走过来问我:“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姐?”

“嗯,是啊……”我很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刚想问他的时候,他便和那个人挥手道别,走出了店,消失在茫茫的飘雪之中。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夏寒时不时的会打电话过来,聊些有的没的。我曾经问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我并没有告诉过他。他只说山人自有妙计。其实我对此并不介意,他驱散了一个人生活的我的孤独与无助。渐渐地我发现开始期盼他的电话了。但即便如此,也只是一个电话,言语永远不能代替一个人,在没有他的电话的日子里,我仍然是一个人,独自一个人。

直到一次他约我出去,在像如今这种氛围中提出和我交往,我毫不犹豫的答应后,我才发现,我其实有多么的依赖他。

他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然后拿出一只装饰精巧的盒子,手激动得有点抖,差点没把盒子掉在地上。

我咯咯地笑他笨手笨脚,他也朝我笑笑,幸福的波纹在他脸上漾开了好几圈。

他从里面拿出一只戒指,戴在我的中指上。钻石不算大,但我并不介意。我不是一个势力的人,于我来说,有没有钻石或者几克拉都无所谓,所有一切只要能从中感受到他的心就足够了。

从餐厅出来,他帮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已经很晚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哦,那好。”他显然有些失望。

我踮起脚凑近他的脸,然后在他的唇上轻轻按了一下。他顿时笑颜逐开,他知道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主动吻他。

出租车飞驰在绚丽的夜色里,人们往往都注意不到隐藏在一片繁荣下的危机。

满足于安逸的现状,是现代人固有的劣根性。

“妹妹……”

一个令人恐惧的声音在房间四周响起,我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那个声音口中的“妹妹”是指谁。

“妹妹……”

伴随着呼声的出现与消失,我听见一串因高跟鞋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尖锐声音,朝这边逼近。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跑到房门前。两只震颤的手紧紧地抓住把手,忽然手上有粘稠的感觉。

灯突然灭了。黑暗中看不清手上是什么。但觉得好像沾上了什么液体,于是放到鼻子前一闻,令人作呕的腥味。

我很快便意识到那究竟是什么,惊惶地抱住头,踉跄地退回墙角,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

那镜子忽然猛烈地摇晃起来,镜面在震动中慢慢的一点点裂开,像一条条丑陋的伤疤。随之不断冒出愈发浓郁的黑色烟雾……

我猛的直起身,喘着粗气,惊恐的望着四周,内心忐忑不安。

“是噩梦吧。”我用手摸着额头,头发和衣服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伸手去摸索开关,“啪嗒”一声,日光灯 “咝”的亮了起来。在光明笼罩房间后,狂乱失措的心才得到些许平静。

看看床头的时钟,显示时间“23:00”。

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夏寒送的戒指,于是起床去拿。来到镜子边,发现昨天放在旁边柜台上的戒指不见了,刚平静的心又波澜起伏。急急忙忙的在房间找了一圈,最后以失败告终。

我疲惫地瘫倒在镜子前,双手支撑在边缘。看着镜中的自己在一夜间憔悴不堪,又平添一份不快。

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右手戴着夏寒给的戒指。

低头望望自己的右手,并没有戴上任何戒饰。

又抬头看向镜面。

恐惧突然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吞噬了我。我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般颤抖,把镜子弄得咯咯作响。

我的脸因恐惧而变得极其扭曲,牙齿随着嘴唇的上下颤动而相互碰撞,舌头被咬到,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中。

然而,镜中的我却因笑得太夸张而显得很狰狞。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我。我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爬回床上裹紧被子,不停地对自己说,那只是幻觉,那只是幻觉……

不知保持了这种状况多久,然后我才在恐惧中沉沉睡去。

被子包裹着蜷缩成一团的我,就像一座新起的坟茔,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夏寒手拎着几大袋我刚才买的东西在后面边走边抱怨:“怎么买这么多,重死了。”

我转过身,故意装生气:“要是不愿意,就不要和我订婚啊!我现在就把戒指还你,谁稀罕。”说完,就假装要把戒指取下来。

夏寒急了,想阻止我,却又发现两只手都拿着东西,腾不出空。

看着他着急的想热锅上的蚂蚁的样子,我笑他:“瞧你急的。骗你的呢。”

“啊——”迟钝的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叫你再抱怨,这就是下场。”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哼!知道就好。”发现自己的整蛊完美胜利,我笑得更开了。

夏寒看着我笑,也笑了起来。我其实是知道的,他是故意装傻,故意让我整的。

我不怎么会掩饰,喜怒哀乐从脸上全都看得出。昨晚的事今天早上我还始终耿耿于怀。早上的时候他来找我,看出了我有心事。

我并没有告诉他是什么事让我这么烦心,他也没有多问。今天早上的时候发现戒指仍然如故,便认为昨晚的事真的是幻觉,便也觉得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了。

夏寒就像冬日里的太阳,在我为寒冷而烦恼的时候给我以无限温情的阳光,温暖而不做作。

我欢快地小跑了一段路,把夏寒落在了后面。

看着他吃力的样子,我不满地嘟哝的一句。然后转身对着旁边一家服装店的橱窗梳理头发。

橱窗里的我突然间像被强力胶粘住似的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面孔闪过一丝可怕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大脑被快速地插入昨天晚上的图片,形成一组幻灯片。我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上,双手抱膝。

后面的夏寒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急忙扔掉东西跑过来抱住我。

“可怜,怎么了?”他一边紧紧地拥我入怀,一边焦急地问。

“夏寒,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抽噎着,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不停的哆嗦。

夏寒抱住我,转过头看看那面橱窗,映衬在里面的我们和正在出售的冬季保暖衣服格格不入。他转回来,温柔的安慰我:“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呢。”

夏寒,我该不该告诉你呢?我真的好害怕,可我不想把你卷进来。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暗藏的杀机,是因我而起,无辜的人,没有必要被牵连。

夏寒,你是无辜的。

窗外的黑夜撕破了天空,代替了光明。远处轮船的汽笛嘶哑着,仿佛在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茫茫海底的落难兄弟。穿梭不息的车灯像夜间的幽浮般在宽广的马路上拥挤着向前游荡。

我望着镜子,表现出一种麻木的镇静。

即使害怕,我也不得不接受这事实——她是来找我的。

前天,我把它丢进离我家很远的那个湖里,而我一回到家,却发现它又矗立在它原本的位置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的行为仿佛只是我在梦游。

像所有神经崩溃的患者一样,我发疯似的朝那面镜子乱吼:“你有种就出来!你到底是谁,不要躲躲藏藏的!”

颤抖的吼声回荡这个房间,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原来我是一个这么软弱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夏寒,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夏寒,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夏寒,为什么你总是纵容我的软弱?

“你笑什么?!”镜中那张我一模一样的脸嘴角上扬的表情着实令我厌恶,我依旧用十分没有底气的声音对着她喊。

“妹妹……”她的嘴唇微微蠕动,发着飘忽不定的声音,“妹妹……”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你说……说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姐啊?看来你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的双子妹妹……”她的笑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我的心,那些最不愿意回忆的痛苦往事,随着鲜血一起流淌出来,慢慢清晰。

这事是我父母在我的16岁生日上告诉我的:

和我一起出生还有个姐姐,但她身体很弱,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那时父母很痛苦,母亲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的时候眼睛还红肿着。

我知道是上天选择了我,所以我也异常的强壮,很少生病。

每年我都会和父母一起去给一个人祭祀,但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我姐。每次站在她坟前,我似乎都能听到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但那样的惯例我只持续了几年。后来是断断续续,再后来就再没去过,渐渐地,我还有这么一个姐姐的事也逐渐被我淡忘了。

然而有些事总是会从潜意识里被发觉。

我经常做同一个梦,在梦里,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对我说她很可怜。明明是另一个我,却不能和我一起降临到这个世上。

“不……不……这不是真的!你不该来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给我走!”我捂着欲裂的头,不停地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床脚,一阵剧痛,失去了立足点的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走?去哪儿?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该来吗?”

“不……这不是你家,是我家!你也不是我姐!!”

“怎么,想不承认了吗?恐怕我不来找你,你永远也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个姐姐了吧。本来活的应该是我,但偏偏是你!为什么你可以活而我不可以!为什么?!”

她的脸因为愤怒开始到处开裂,暗红色的液体从这些扭曲的裂口中流出,在她的脸上四处流窜,像无数条缓慢蠕动的红色的虫。

我惊恐的尖叫了一声,拿起身旁的椅子朝她扔去,“砰”的镜片碎了一地。

她残缺的脸依旧挂着笑容。我下意识地退到门口,想打开门,但被锁住了。

忽然眼前红的一亮,手上充满了粘稠的触感。

这时,那个梦境突然从记忆深处跳出,犹如有人按了后退键在我眼前回放。

灯没有灭。

我颤抖的将手伸到眼前,是血!满手的血!

血腥味从四处扑鼻而来,我缓慢地抬起头,随之失声尖叫。

墙壁上,地板上,到处,满屋子的红色!

我的瞳孔开始放大,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无力的瘫倒在地,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头发上来回擦动,像疯子一般。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不属于——”

她尖锐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耳膜以极高的速率振动着,像被穿破般疼痛难忍。镜台随着她的笑声剧烈震动,一团团黑色烟雾从碎裂处穿出,在上空凝集,形成一个女人的身形。随着一声剧烈的爆裂声,黑雾散去,她,也就是我那可怜的姐姐,就这样在我面前漂浮着。

由于太过害怕,我的身体已不能移动,只是不断的颤抖。

她朝我慢慢飘近,带着令人窒息的笑容,张开双臂:“来吧!我亲爱的妹妹,我们该走了。”

“不!我……我……我不去!”我拼命用手抓着光滑的墙面,留下了几条粗劣的抓痕。

她抓住我的头,我完全不能想象她竟有那么大的力量,被捏碎般疼痛快速地传遍全身。

我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向那残破的镜子飞去。锋利的碎片从我脖颈中穿过,温暖的血液四溅在我的脸上……

手机屏幕发着幽幽的光芒,仿佛墓园中的一缕鬼火。屏幕上显示来电:夏寒。显示时间:00:00

{惑}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若有所思:怎么不接电话,约好她生日给他祝贺的。难道……不会吧!

昨天的时候,可怜对我说让我昨天刚结束,也就是今天刚开始的时候打过去,和她说生日快乐。那时我很奇怪,明明时间很多,却偏要挑那个时间。

绝对不要在她生日的时候让她一个人。

我开着车在漆黑的夜幕下疾驰,周围的风瑟瑟作声,犹如恶魔的嘲笑,令人心生畏惧。

可怜,绝对不要有事!

可怜所住的公寓越来越近,而我反而越来越害怕。我知道她有着无法摆脱的命运,而这是我难以改变的。然而,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之光,我都想紧紧握住,即使不能把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出,但在她最害怕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要在她身边。

可怜,我真是个失职的未婚夫,尽管我早已知道一切。

第一次在古玩店遇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就是那个宿命之人。

“先生,看来她就是。”

“嗯,不错呢。终于来了。永世无法摆脱的深渊宿命。”被称作先生的人抬起头,眼神里透过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

“清水先生,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我背对靠着柜台。

“诅咒之双子,互噬之命运。你应该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吧?”

“嗯……知道。”我低下头,叹了口气,“被古代邪神诅咒的人类,据说不是生了奇怪的病就是死于奇异的事故。然而,却有一部分奇异般的存活了下来,但世世代代伴随着一个诅咒——这些家族中不能出现双子。如果出现了,那么他们在出生时会相互吞噬。存活的一方会受到诅咒,在20岁的生日被另一个自己夺走灵魂。”

“没错,完全正确。”清水笑着向我鼓掌,“另一个自己,因为是双子,也就是指被吞噬的那方。”

“啊,我知道。”我用手支撑着头,“喂!我说,现在可不是佩服我的时候!真的没有解除诅咒的方法吗?”

“方法吗?也不是没有,但机会很小。” 清水转身往那堆满古玩的旧柜架走去,“哦!就是这个。”

他把那东西放到柜台上,是一个方形小盒,上面刻了一些驱魔刻印,还有一张道符封住了开口。

清水撕下道符,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枚戒指,但看上去完全不像驱魔用的道具,更像是普通结婚的道具。

“喂,这真的是驱魔用的吗?”我有点不相信的问他。

“当然是了。只不过我稍微改装了一下,让它更漂亮点。怎么样,不错吧。”他把戒指在我眼前来回晃动。

“漂亮是漂亮,弄成这样你就不拍被误卖掉,竟然还有钻石……”

“哦,这个钻石啊!是假的。再说了,我怎么可能把那么贵的东西放在这上面。”

“那就更不对了,你这是在欺诈!”我有点忍无可忍了。

“好了,这件事先放一边吧。我告诉你解除诅咒的方法吧。”清水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你只要让她戴上这枚戒指,在她出现诅咒的那个生日把另一个她——她的双子姐姐封印在这枚戒指里就行了。”

“早说嘛!原来这么简单。”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清水的表情依旧严肃。

“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说实在的,我很受不了他说话说一半的这种习惯。

“唔……不过就是你必须作为她的恋人给她这枚戒指。”他顿了顿,“因为这枚戒指是一对驱魔师夫妇制作出来的。启动这枚戒指所必需的力量就是授予者对被授予者强烈且真挚的感情。”

突然好似一道天雷落下,击中了我。

“……”

“我知道了。20岁,还有三年是吧。我会在这三年里试着喜欢她的。”

“嗯,能否解除诅咒,就看你了。”

街道的路灯闪烁着,飘忽不定。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可怜……原来我只是试着去喜欢她,但现在我却发现真的喜欢上了她。三年来,她的每个笑容,每个举止,都深深触动着我的内心。

可怜,你一定不能有事。

“可怜,你在吗?快开门!”我用力敲门,但没有任何回应。

我把脸侧着贴到门上,突然闻到一股腥味从门缝里传出来。

我恐惧地张大双眼,“难道……”

我用身体使劲撞门,完全顾不上剧烈的肌肉酸痛感,恐惧麻痹了我的神经。

门被撞开的霎那,我也跟着摔向房内,右臂重重地撞在地板上。

房内的惊愕一幕:

桌椅摔倒在地上,镜子的碎片撒了一地,可怜从镜子中穿过,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脖颈中流出。

我的四肢开始颤抖。我用战栗的双脚艰难地走到可怜身边,蹲下身,紧紧地把她冰冷的躯体拥入怀,双眼的清泪落在她的脖颈上,与血液掺杂在一起流入一片血泊。

我在街上发疯似地狂奔,全身沾满鲜血,引来无数行人的害怕逃散和异样目光。

这些都不重要,别人怎么看都不重要。没有了可怜,世界开始变得灰暗,开始停止运转。时间像冻结的流水,变成坚硬的冰刃,无情的刺穿一夜间崩溃的我的心。原来所谓,双子的诅咒,对我同样是种诅咒。

我推开古玩店的门,踉跄地跌进店里,门角上的铃铛发出令人生厌的清脆的铃铛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清水盯着满身是血的我,满脸狐疑地问。

“双子的诅咒……可怜……死了……”我无力地靠着门,说道。

“我知道……但我不是告诉过你绝对不要在她生日的时候让她一个人。”

恍若当头棒喝,我抓着门框用头去撞门。

“没错!你说的没错!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可怜才会……”

清水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安慰我说:“好了,现在自责也于事无补。况且双子的诅咒还没有结束。”

我抓住他的双肩没命地摇晃,“你说什么?可怜已经死了啊!”

“你冷静点。”他把我的手从肩上拿下来,“可怜是死了。但是双子的诅咒不会因此结束,只要她的双子姐姐还没有消失。”

“你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他转过身从后面的柜架拿出一把匕首放到我手里,“拿着,这是驱灵匕首,你会用到的。”

双子的诅咒不会结束。

可怜的离去被这句话否定的一文不值。如果她的生死如此渺小,那又何必要她承受如此重大的灾难。

我像行尸走肉地走在街上,双手上可怜的血的味道怎么也洗不去。我知道那将成为我一生中难以抹去的痛苦回忆——亲眼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倒在血泊中,全身都是她的血。

就像……就像……就像是我杀了她。

不对!就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可怜。

“夏寒!”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我不知道这时候会有谁喊我。

我转过身,突然怔住了。怎……怎么……怎么可能!?

是可怜!

双子的诅咒不会结束。

这是驱灵匕首,你会用到的。

可怜已经死了,你们的感情也断了。封印的戒指已经失效,要除掉她只能用这把匕首了。

清水的话从昨天的记忆团块中凸显出来,回荡在耳边。

“是吗?原来如此。”我顿时冷静了下来,低声嘟哝。

“夏寒,你要带我去哪里?”可怜一边跟着我走,一边问。

“啊,去个好地方,一个能让你永远也忘不了的地方。”我笑着回答她。

我拉着她的手,穿过弯曲的街道,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稀疏,树木和草越来越茂密,但都长得错杂无章。

“喂!夏寒,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你弄疼我了!”

我没有回答,只顾往前走。

可怜挣脱了我,甩了甩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

“疼?你也会疼吗?”我背对着她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猛的转过身,把她推到一棵树上,“不懂?”

我抱住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她耳边细语道:“没有实体的人会疼吗?姐姐……”

匕首精准地插入她的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柄落到地上,宛如二月的飘落的红枫。

可怜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夏寒——你——为什么——”

我放开她,她倒在地上,血仍然不断的往外流淌。

你害死了可怜,这是你应有的。给我快点消失吧!

但……那……那是什么眼神?难以置信?被爱人背叛的痛苦与绝望?

我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可怜已经死了!”

“是的——可怜已经死了——”可怜断断续续地说,“就在刚才——被你杀死了——”

天空下起了迷朦的细雨。

可怜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中。

我抱着如今真的离去的可怜,失声痛哭。泪水混着雨水,流淌在冰冷的脸颊上。同一把匕首,刺穿了两个相爱的人的心。

在幻觉与现实的交错中,我们早已无法挽回。

双子的诅咒不会结束。

“我记得说过的。”清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双子的诅咒不会结束。”

他的样貌渐渐模糊,转变成和可怜一摸一样的女子的模样。

“那个诅咒的真正含义,是让被诅咒的双子妹妹被她最爱的人杀死。”

女子渐渐隐去,留下一阵寒心的笑声。

“那么,下一个被诅咒的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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