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爱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

她还是高中的学生,跟着老师到乡村寻找编写教材的革命素材,遇见了从事勘探工作的他。初遇她,他被她身上淡淡的忧伤气质吸引。他英俊,并且体贴。看到她写字时钢笔漏水,下次来时就带来新的钢笔。也不明说是送她,只说,帮革命节约墨水。但她是懂得。

爱情中点点的琐碎看来都是寻常。送钢笔,帮她买球衣,远远地偷看她打球,看她做重活心疼,怕她脚被水泥烧坏帮她买胶鞋,坐在他自行车的前杆上冲下陡坡,在河边的亭子里谈天,他穿大衣把她裹在怀中。

这样的日子会无止无尽地下去,风轻云淡似的恬美,泉水般甘甜。

也有过误会,但那也是峰回路转的为爱情增添趣味。直到她听说他得了白血病住进医院。

两个人都不愿说破真相,都还存留着一份幻想,只是争分夺秒地守着共同的时光。她偷出来到医院找他,住院部不让家属陪床,她被赶出医院。

半夜她守在医院的大门前,他透过窗看她,她亦喜亦忧。终于她睡着了。他站在窗前远远看着她。她是他心爱的女孩。

她顶职的考验期是一年零一个月,他说要等一年零一个月。她说她的母亲不让她早恋,他说他可以等。她说,二十五岁前不准恋爱,他说他就等到她二十五岁。即使等一辈子,他也愿意的。

只是,他没有时间了。夜色中,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与痛楚。他不是割舍不掉自己,他是割舍不了她,割舍不了心中的挚爱。死神正在逼近,他被阴影笼罩。

住院期间,他向护士借来一间宿舍。他带她去买水果,买做衣服的布料,并且约好,等衣服做好了,一起去看山楂树,如果正赶上山楂开花,就看看衣服的颜色是不是和山楂花一样。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她说,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抚摸她的脸,心疼的样子。

她说,书上说,男人和女人躺在一起会怀孕,你是不是怕我怀孕的。

他说,你会怀孕的,你会成为妈妈,成为奶奶,会有子子孙孙。

她问,你呢?

他说,你要好好活着,要是你死了,我就真的死了。

他什么也不说,她也不说。但他至为清楚,他会死了,但是她应该活下去。她还年轻,她还有许多事情未做。他也会在她的爱里继续活着。她也懂得。所以她泪流满面。他帮她揩去泪水,但是,泪又落了下来。

我也泪流满面了。

这就是张艺谋的作品《山楂树之恋》。对于张,以及他的作品,我并不是很熟悉。虽然他是电影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他的主流倾向让我对他敬而远之。他曾拍过的一些华而不实的电影,实在害了他的形象。

但是这一次,他繁华落尽见真纯,整个影片呈现出一副返璞归真的迹象。

人物的刻画非常细腻,对于情感的把握很有节奏感。虽然是个悲剧的结局,但是故事情节的推进层次分明。情绪的流露很节制,因为节制而显示出激烈的力量,直击人心。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初恋故事,纯真,炽热。即使后来他生病,故事变得沉重起来,也还是哀而不伤,灰暗中有着隐隐的明朗澄澈。我想那是爱情的力量,是爱的光芒照耀的结果。死亡了身体,却永恒了爱情。

他在送给她的日记本上写道,我不能再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不能再等你到二十五岁了,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

我的泪再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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