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福陵山上出现了猪妖。肥头大耳,凶恶残暴,专吃路过的生人。”
拥挤的闹市上,只见一群人围在路边茶馆摊边,中间坐了个年近花甲的老头。众人听他讲得有声有色,无不面露惊慌之色。
“那猪妖要是下山了,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我们这周围也没有厉害的捉妖师啊。”
众人正为还未到来的灾难担忧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猪也能修炼成妖啊?那我家那些猪,岂不是不能要了?”
众人回头,瞧见一名黑发高束的俊秀少年,神色颇为好奇的向老者问道:“老爷爷,那猪妖真的很厉害吗?”
老者道:“当然啦!你想想,猪那么能吃,它得吃多少人才能填饱肚子啊!”
少年惊叹一声,“我还没见过妖怪呢,正好去见识见识。”
有一布衣青年嘲笑道:“这谁家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少年不怒,反问道:“我还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听这位仁兄口气似乎颇懂,不妨告知一二?”
那人脸色一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少年又道:“哎呀,看来你也不知道,那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说我?”
布衣青年嗤笑道:“小子,等你见到那妖怪,别被吓得尿裤子就好。”
这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少年不依不饶道:“我看你我半斤八两,到时还不知道谁先尿裤子呢。”
那青年彻底被惹恼了,撸起袖子就冲少年走来,“你这小子好生狂妄,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
说着挥起拳头就朝少年砸过来,少年急忙后退大喊道:“怎么说两句就要动手?真是蛮不讲理!”
青年紧追过来,“跟你这混小子还讲什么理!”
少年身子单薄,眼看拳头就要落下来。忽然冲上来几名家丁模样的人一把把布衣青年架住,青年大喊道:“做什么?放开我!”
少年一脸惊愕,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走到他身前,厉声道:“闹够了没有?”
少年瞬间收敛锋芒,低声怯懦的唤了声:“张管家。”
布衣青年望着少年随中年人离去的背影还在身后大喊大叫,一副不罢休的样子,但碍于人多势众,又不好追上去。
忽然人群中有人说了句:“那位好像是高老庄的……”
当马车行驶到一座名为“高老庄”的府邸后,丫鬟小玉赶紧迎了出来。
那名俊秀少年原是高老庄庄主之女,名为高翠兰,此刻她愁容满面,告哀乞怜的求着张管家:“张管家,求你千万别跟我爹说,不然他肯定会罚我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管家看也不看她,一脸冷漠,头也不回的走进府内。
小玉上前说道:“小姐,你又闯什么祸了?”
高翠兰道:“我在街上跟人打起来了。”
小玉大惊,“小姐,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大街上跟人打起来啊?”
高翠兰道:“唉,先别管这个了,关键是不能让我爹知道。”
小玉不说话,担忧的看着高翠兰,高翠兰感到不安。
“我爹都知道了?”
小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道:“不仅如此,你之前扮鬼戏弄前来提亲的李公子的事也被发现了,你翻墙去戏园子的事,还有你跟江湖人习武的事......”
高翠兰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该来的迟早要来。”
说完她眼神坚定的迈入府中,一进厅内,高太公高大的身影威严的站在那里,对高翠兰怒目而视。
“你看看人张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赵家小姐知书达理,蕙质兰心,李家小姐伶俐乖巧秀外慧中,你呢?整天到处乱跑,还女扮男装在闹市上跟人吵闹,哪有半点女子样子?”
还容不到高翠兰辩解,高太公接着说道:“罚你禁足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哪儿都不准去,好好待在家里闭门思过。”
说完根本不给高翠兰喘息的机会,又听高太公冷冷道:“再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家法伺候。”
高翠兰心灰意冷,悻悻的垂下头。
她与常人不同,打小戏文看多了,便总向往着江湖人的自在逍遥。偏偏还是个倔脾气,偏偏不按世俗女子那般规矩过活。
丫鬟小厮的眼里只有谦卑和顺从,更多的是不解。他们不明白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姐为什么老想着出门闯荡,江湖如深海,人心险恶,况且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本就该深居简出,而后相夫教子。
于是高翠兰开始每晚坐在房顶上看月亮,小玉在下面操碎了心,又是拿梯子又是找人守着,生怕她摔下来。只是小玉不知道的是,高翠兰巴不得摔下来,受伤了,就有了跟高太公谈条件的筹码。
于是她在房顶上站了起来,月光如水般倾泻大地,少女在皎洁月光下狡黠一笑,然后“哎呀”一声作势就要往下倒。
小玉惊慌的指挥着家丁,“快快快,小姐要摔下来了,赶紧接住。”
一名家丁慌张的盯着高翠兰,做好姿势准备接住她,另一名却动也不动。
小玉恼怒的叫他:“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接住小姐啊!”
那名家丁穿一身麻布衣衫,身形高大健壮,面宽耳廓,隐隐一副英气逼人的模样。
他不紧不慢的道:“小姐想摔,就让她摔呗。”
小玉气的不行,指着他道:“你胡说什么?如此不懂尊卑,信不信我禀告老爷赶你出去?”
那名家丁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不解道:“为什么想做的事都不让做呢?看来做人也没什么意思。”
房顶上作势要倒的小姐身形一顿,她静静回头望说这话的那人,神情是少见的平静,她看着他道:“哎,你叫什么?”
身穿麻布衣衫的青年抬头望见月光下的少女,清清冷冷,少女在风中扬起的黑发让他的思绪一瞬间飘到很远的地方。
半晌,他平静的道:“我叫猪刚鬣。”
而后的许多年,高翠兰回忆起那个月光倾泻的夜晚,麻布青年平静的脸庞像一望无月的夜空,什么都没有,但就是那样存在了。
猪刚鬣被高太公招进府里做家丁的时候忍者一顿只吃二三斗米饭,早间只吃三四十烧饼。就这食量已是极力克制,因他之前在一家客栈当伙计把客栈差点吃空,后被店主赶了出来,好不容易再找到容身之所,于是打算克制点。
夜深,月亮隐入黑云中。
高翠兰百无聊赖的在府中走来走去,忽然听见一番异常的响动。走到厨房的时候,瞥见地上坐了个壮汉正在埋头大吃。
猪刚鬣一口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大快朵颐,他手一伸,又风卷残云般的吃了几盘肉。
高翠兰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有人吃东西这样厉害。于是忍不住拍手赞叹道:“简直是猪精转世啊。”
猪刚鬣被突如其来的叫好声吓得手一抖,他惊慌的回头,“什......什么猪精?你瞎说什么?”
高翠兰道:“哦你别误会,我只是没见过有人这么能吃。”
猪刚鬣松了口气,开始收拾盘子。
高翠兰问他:“我爹招你入府不给你吃食吗?”
猪刚鬣羞惭道:“不是,高庄主对我们这些家丁很好,只是我饭量太大了,本想着克制着,但晚上实在饿得睡不着。”
高翠兰道:“这有什么?我都听他们说了,你一个人能干十个人的活,饭量大算什么,随便吃啊,民以食为天,若是连吃东西都要克制,那活得也太不自在。”
猪刚鬣闻言有些吃惊,他看着高翠兰,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感激之情,他笑着道:“你说的没错,你对我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高翠兰也笑:“朋友,一起看月亮吗?”
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边。二人并肩坐在房顶上,猪刚鬣的嘴还在不停的动着,高翠兰看他这幅模样有些好笑,“你还没吃饱啊?你刚才吃的都能抵上我一个月的吃食了。”
猪刚鬣此刻也不跟高翠兰见外,他直言道:“人生在世,自在最好,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
“你倒是自得其乐。”
“我看你好像不开心啊。”
高翠兰叹息道:“我爹说,身为女子就该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真的不能接受上半生的循规蹈矩,然后下半生为了一个男人而活,那样子就像在等死。”
猪刚鬣停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馒头,沉默良久,他问:“你知道等死是什么感觉吗?”
高翠兰侧头看他,他脸上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像在回忆什么难过的往事。
“等死就像一颗星星掉进银河,你期待被人发现,可也知那个人永远不会来。”
高翠兰道:“你见过银河吗?”
猪刚鬣很想点头,他曾见过王母摘下金簪玉手一划便是漫天星河,他还见过比漫天星河还要绚烂的画面,是一名绝美女子的灿然一笑。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但他现在却不能承认他见过,因为他已不配。
于是他慢慢摇头道:“我没见过。”
那声音充满了颓废与失落。
高翠兰听出了他的不如意,忽然念头一转,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笑着问道:“想不想去看银河啊?”
在后来漫长的取经路上,猪刚鬣时常回想起曾经有个人,待他去看了一条永远无法忘却的银河。
人间所谓的银河不过是元宵节蜿蜒遍布的灯火,所谓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也不过如此。
高翠兰再次成功的翻墙而出,她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在前方欢快的跑着。猪刚鬣跟在身后,满街的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他看得痴了。忽然瞥见一个兔子图案的花灯,便迈不开步子了。
高翠兰走了老远回头见他站在一个摊位前不动,走了回来看他盯着个灯发呆,便掏了钱买了下来。
猪刚鬣捧着那盏灯,轻声说着:“谢谢。”
高翠兰豪迈的说:“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转身时不小心撞上一道清淡的身影,高翠兰急忙道歉,那人声音极轻的回道:“无妨。”
高翠兰抬头看他,是一张很清秀的脸。
那男子与她对视几眼又低下头去,似乎有些腼腆。高翠兰不以为意,拉着猪刚鬣继续往前走。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猪刚鬣来到人间的许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快乐。
夜深之后再次翻墙入府,猪刚鬣在墙外见高翠兰趴在墙上静止不动,问她:“怎么了?”
听见高翠兰抬头望天道:“哎呀,我怎么在这里?难道我梦游了?”
然后又低头诧异道:“爹,你怎么在这里?不用来接我,我虽然梦游,但还是认床的。”
高太公嘴角一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身后是整齐站立的几名家丁。
迎接高翠兰的,除了禁足禁跟猪刚鬣接触,还有尽快找一门亲事。
小玉欣喜跑来的时候,高翠兰从不知她爹办事的效率如此之高。
“恭喜小姐,钱家公子来提亲了。”
高翠兰惊诧道:“谁?”
小玉笑着道:“钱家公子钱清啊,年初的时候中了探花,如今风头正盛呢,而且仪表堂堂,是云州城多少女子的仰慕对象呢。”
“我爹答应了?”
小玉点头。
高翠兰急的跳起来,“他怎么能答应呢?怎么能把我随便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呢?”
她说到后面有些哽咽,“我的江湖怎么办?我的仗剑走天下......怎么办?”
高翠兰生气的找高太公理论,高太公却容不得她拒绝,一心想要她嫁给钱家。
深夜,猪刚鬣不得已用法术潜入了高翠兰房间,高翠兰见到他来不及问他怎么进来的,一下就哭起来。
猪刚鬣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安慰,只朝她摇晃一下手中的酒瓶。
“听说一醉可以解千愁。”
二人又坐在房顶上,高翠兰不停的往嘴里倒酒,一腔的烦闷无处躲藏。
忽然她指着天上的月亮问:“你说那月亮在天上看是什么样的?”
猪刚鬣道:“就那样呗。”
高翠兰张开双手,已经有些微醺,“真想试试在天上飞是什么感觉。”
猪刚鬣头也不抬的道:“觉得自己特别渺小的感觉。”
酒过半巡,两人都喝醉了,高翠兰开始看见天上有两个月亮,于是激动的叫猪刚鬣,“快看,天上有两个月亮啊。”
猪刚鬣脸色通红,闻言抬头道:“胡说,月亮只有一个,是我的,我的月亮。”
高翠兰哈哈大笑,扭头看见猪刚鬣头两边垂下两个大耳朵,又笑道:“哈哈哈,老朱,你的耳朵怎么那么像猪耳朵啊?”
猪刚鬣还在不停的喝酒,对原形毕露的事毫不知情。
高翠兰靠近他,摸着那两个大耳朵说:“我还挺喜欢吃猪耳朵的。”
猪刚鬣推开她说:“这耳朵你可不能吃,吃了那我......那我不就变聋子了吗?”
高翠兰迷糊间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于是甩了几下头,定睛再看猪刚鬣。只见他此刻肥头大耳,一个猪鼻子赫然长在脸中央,脑后一溜鬃毛,皮糙肉青,他一副人身猪头模样,一双圆眼正与自己对视。
一阵冷风吹来,两人酒醒了大半,但都没说话。沉默良久,猪刚鬣开口想要解释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结巴,“我......我......”
高翠兰却笑了,她平静的道:“我只知你是我朋友。”
过了一会,她似乎想起什么,认真问道:“对了,你真的吃人吗?”
猪刚鬣犹豫道:“我……我以前吧……”
高翠兰连忙摆手,“行了行了,你还是别说了。”
成亲的那天,十里红妆,马炮轰鸣。
高翠兰从红盖头的缝隙感觉像把自己的一生望到了头,有道清瘦的身影站到她身旁,温柔的牵她的手。
她冷淡的抬头,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那次灯会上撞见的人。可再也没有什么人能给她想要的生活了,她要的是自由,这代价太大,没有人能给得起。
高翠兰觉得整个人麻木了,像沉入海底般绝望到窒息,她木讷的听着媒婆高声喊着:“一拜天地。”
而后是:“二拜高堂。”
到第三句的时候,人群瞬间沸腾了。
“妖怪!妖怪啊!”
“是猪妖!是福陵山上的猪妖出来害人了!”
高翠兰立马掀了盖头,只见猪刚鬣原形毕露的站在人群中。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人群已经惊慌失色,争先恐后的逃走。
身旁的钱清拉着高翠兰,神情惶恐道:“翠兰,我们快走。”
高翠兰却甩开他,“我不会跟你走的。”
钱清惊诧道:“你干什么?那是妖怪啊!会吃人的妖怪!”
高翠兰冷冷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猪刚鬣上前道:“翠兰,跟我走吧,我让你过自由的生活。”
高太公又惊又怕,怒不可遏道:“住口,你这妖怪休要欺我女儿,枉我给你容身之地,想不到你竟要恩将仇报。”
猪刚鬣道:“她不想嫁人,不想循规蹈矩,为什么你们都要逼她呢?
钱清道:“你懂什么?你是妖,居然妄图猜测人心,简直可笑。”
猪刚鬣一把将钱清甩在地上,伸出手对高翠兰说:“我们走。”
高太公还在怒吼:“妖怪!不准害我女儿!”
高翠兰却毫不犹豫的将手伸给了猪刚鬣,高太公的话未完,两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眼前的一切对高翠兰来说就像梦一般,她竟然真的在天上飞。伸手就能触碰到云,云下的一切都尽入眼底,真的像猪刚鬣所说一般,跟这万千世界相比,自身实在渺小。
她问猪刚鬣:“你在人前暴露本相,不后悔吗?我知道你应该也是想好好生活的,不然也不会到我家做伙计。”
猪刚鬣满不在乎的说:“我老猪孑然一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又何曾怕过谁。而且朋友不是就该互相帮助吗?”
高翠兰道:“真是头傻猪。”
“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以后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要是被道法高强的人抓住了,那可怎么办啊?
猪刚鬣沉默良久,道:“好。”
福陵山并非穷山恶水的不洁之地,相反富饶秀丽,山清水秀。
高翠兰在这里住了些时日,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她也定不会知高太公当她是被猪妖强掳了去,想方设法的要救她出来。她更不知猪刚鬣更大的麻烦已悄然而至,就在那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出现开始。
见过猪刚鬣,所以再见到会说话的猴子,高翠兰已经宠辱不惊。
“喂,女娃娃,你可是高老庄庄主之女?”
“你是谁?”
“我是受你父亲之托前来解救你的。”
高翠兰叼着一根糖葫芦,倨傲的说:“你看我这样需要你救吗?”
孙悟空看着她自在的神情,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你没事那最好,赶紧跟我走吧。”
“走去哪儿啊?”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嗓音。
孙悟空回头看见了猪头人身的猪刚鬣。
孙悟空问:“你就是那猪妖?”
猪刚鬣自知孙悟空已认不得自己,于是道:“或许你该叫我另一个名字。”
孙悟空看着他,略微吃惊,猪刚鬣举起九齿耙,“我习惯你叫我天蓬。”
金光一闪,孙悟空自耳边掏出金箍棒,两人迅速扭打起来。但猪刚鬣哪里是孙悟空的对手,几招便败下阵来,猪刚鬣无奈只得化作一阵狂风带着高翠兰逃了。
阴暗的山洞内,猪刚鬣懊恼的说:“对不起,我可能不能保护你了,那猴子太厉害。”
高翠兰说:“谁要你保护了,我可是立志要做女侠的,放心,那猴子若是敢害你,本女侠跟他拼了。”
猪刚鬣看着她,想起她曾经也是这般得意的神情对他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忽然觉得有些想哭。但他知道他不可能陪着她去闯荡江湖了。
一夜过去,高翠兰是被打斗声吵醒的,她睁开眼便看到孙悟空不知何时找了过来,此时已跟猪刚鬣交上手。猪刚鬣嘴角流着血,身上已经有了几条伤口,血迹斑斑。
孙悟空冷冷道:“猪妖,你冥顽不灵,找打。”
说完一棒挥起,以闪电之势,猪刚鬣闪躲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高翠兰大叫着跑过去,“老猪,老猪你怎么样?”
猪刚鬣强撑着站起来,“臭猴子,我才不怕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高翠兰挡在她身前对孙悟空乞求道:“别打了,求你别打了,我跟你走。”
猪刚鬣拉住她,“你干什么?我就算被他打死也不会出卖朋友的!”
高翠兰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本来这事就因我而起,你又何苦受这般罪。”
猪刚鬣却握紧九尺钉耙,眼神露出凶光,他沉声道:“我与这猴子,迟早会有一战。”
说完他推开高翠兰,用尽全身力气高举九尺钉耙朝孙悟空挥去,忽然间一道刺眼的金光闪过,金光带着磅礴的力量弹开猪刚鬣,猪刚鬣拼尽全力的力量像撞在棉花上被瞬间化解。
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天蓬,你还想重回天庭吗?”
是观音,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猪刚鬣道:“菩萨,我已回不去了。”
观音道:“你还有机会,只要你保唐僧往西天取得真经修成正果,你便可位列仙班重回天庭。”
猪刚鬣闻言眼睛一亮,重回天庭,那可以再站在那个人的身旁吗?
猪刚鬣别无选择,可以说是根本没有选择,孙悟空坚定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观音眼神轻蔑的俯视他,他没得选择。
沉默半晌,高翠兰看着他默默放下九尺钉耙,便知他已做出了决定。
高翠兰问:“你要走了吗?”
猪刚鬣沉默一阵,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云淡风轻。
他道:“嗯,我要走了,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谁,哪怕所有人都在笑我。我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我。”
高翠兰苦笑道:“你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猪刚鬣道:“翠兰,我不会忘了你。”
高翠兰感到鼻尖一酸,红了眼眶。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吵闹声,高太公和小玉的声音此起彼伏,从远处的山脉传来,从偌大俗世传来,从万千星河中传来。
高翠兰催促道:“你快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猪刚鬣看着她,想起第一次见她的画面,清冷月光下少女冷淡的神情。
他道:“也许活着并不只为了活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记得,不要忘了自己。”
当小玉欣喜若狂在山洞洞口找到她的时候,高翠兰的脑海中全是猪刚鬣的那句“不要忘了你自己”,高太公见到她喜极而泣,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担忧。
高翠兰却还望着猪刚鬣消失的方向出神,她觉得有些迷茫,她不想要循规蹈矩的生活,可又不知该为了什么而活。
那猪刚鬣呢?他又是在往何处前行?西天是什么?正果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