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里望出去,一片红房顶的厂房后面是婉约和缓的小山,衬着或蓝或灰的天空,冬天颜色灰暗,春夏秋一片苍翠,有点雾霾,红房顶还在,小山融进灰扑扑的天空不见了,孩子淘气一样。这景色看了没几年,不知哪天忽然发现红房顶的后面齐刷刷长出一片灰楼,硬生生把小山遮掉了一块,红房顶没了苍翠的映衬也不红了,连带白色的楼体都露出破败的迹象。不知什么时候,或许就在一夜之间,这栋小楼就不见了。就像每天经过的路边,忽然多了一块空地,绿化队的工人慢腾腾地修着曲曲弯弯的石子路,挖坑栽树。同行的好几个人都是住在这里十年以上的,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竟然谁也想不起那片空地是哪儿来的。
姥姥说起年轻的时候,哥哥兄弟在外读书,放假的时候回家,给姐姐妹妹们带回颜色鲜艳的新式旗袍:“领子高的都低不下头。绢花儿都是新样式,鲜亮地晃眼。”这喜悦我曾有过。一年除夕前我从发烧的昏睡中睁开眼睛,姥爷递给我一个翠绿的小陀螺,“化学的。”他把学读作xiao,意思是塑料的。冻天冻地的东北从十月秋风一起就没了颜色,对一个孩子来说半年的黑白灰主色调的生活实在是太单调了。那小小的一点翠绿给视觉带来的生机勃勃的刺激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强烈。还有姥姥讲述往事时忽开忽合的嘴唇,仍旧带着不甘褪去的青春的猩红,都在我的世界里真实不虚地存在着,随时在脑海里重现,可是无从传递,最终将消亡殆尽。
每年庆祝生日的人真是足够乐观,我身边多数的人没有几个有这个胆量,都偃旗息鼓让那一天在或多或少的黯然神伤里过去。直到有一天心里对这一生有了些许满足,才重又庆祝生日,那真是庆祝,每一个生日都是丰碑。在那之前,时间就象轰轰响着的庞然大物,一遍又一遍从我们身上碾过,我们在那声响里颤栗着、哀叹着,手足无措。终于有一天,我们开始享受那那声音:”听,来了来了。“我们都知道那声音对于每一个脆弱的个体都不会永远响下去,试着把那轰轰的声响当成最后的交响乐,享受每一个跳动的音符的快乐。
享受轰隆隆的每一个锦绣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