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又见是天意吗
竹林深处
天意是什么呢?大概是上天无意中与人们在一次次疏忽与巧合中开出的玩笑吧!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茹怡从超市购物归来的路上,竟看到了自家几年前丢失的凤凰自行车了,没错就是那辆一夜之间消失的有着红黑流线型图案的26轻便坤车,那个显著的标记竟然还在,那是一截用于孩子坐车时抓握扶手的绒线编制套,它在后衣架接近座椅的地方,那是她多年前用膨体纱线钩编的;一截儿粉红色几何图案的防寒套儿,多年过去了,可那段儿退了色的,面目全非的、脏兮兮的有着几何图案的纱线依然还裹在那里,自行车已失去了昔日的英姿,变得很旧很旧了,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穿了一件退了色的脏衣裳、依然还在超期服役着,另一个标记也依稀可见,那就是后轮泥瓦架上的那个装饰用的反射灯了,反射灯一侧还留有孩子当初顽皮时粘贴的那个“蓝精灵”的贴画,只不过它已褪尽了颜色,变成了一小团黑黢黢的粘粘的附着物了,要不是凤凰车熟悉的造型勾起了她的记忆,那个没被拆掉的已面目全非的扶手套子使促她进一步的仔细辨认,茹怡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辆破旧的自行车就是当初停在楼下被人顺手牵羊了的、自己非常喜爱的那辆女式自行车啊!看着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再瞅瞅它现在的主人,一个骨瘦如柴的矮个子、行为猥琐的干巴老头儿,她忽然为自行车这些年的坎坷命运感伤起来了,想到自行车这些年来的遭遇,不禁后怕起来了,不知它是被梁上君子偷来几经转手卖给了干巴老头儿的,还是他本就是那个梁上君子呢;转念又想到幸亏丢失的只是一个物件,一个代步工具。若丢的是一个人,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那该是多么的可怕和悲催惨!
自行车随着岁月的增长,只是变得破败不堪,若是个孩子那就不敢想象了……
那变了模样长大了的孩子,又该凭借什么记号来确认与辨别呢?越想越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恐怖了,罢!罢!罢!不想了……茹怡回头又望了一眼那辆自行车,拎着沉甸甸的两大袋子食物、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了。
不知看官是否晓漂流瓶的原理,很早以前航行在海面上的海员,给家人报平安的方式就是把信装在一个空瓶里,塞上瓶塞,抛向大海,在潮汐的作用下,漂流瓶就会漂向岸边,这时岸边若有人就会捞起了瓶子,反之,漂流瓶就会又随潮汐返回了大海……
刨去这辆自行车不算,这已是茹怡这些年在路上无意间看到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拥有的第几次了呢?每每看到,却也只能遗憾的注视片刻而放弃……
(1)美丽的花伞
现在的折叠伞对当下的人来说,已不算什么稀罕之物了,两折叠三折叠的花雨伞随处可见且比比皆是的;
可在30多年前,清一色的黑雨伞铺天盖地统领天地之时,那凤毛麟角的花雨伞显得尤为的珍贵……
上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茹怡的爸爸一次从深圳特区出差回来时,为心爱的女儿她带回了两把漂亮的天蓝底的桃花两折叠尼龙面晴雨伞,令女儿爱不释手,到底是改革的前沿阵地,常常有令人眼前一亮或耳目一新的东西,爸爸前几次出差已为她带回过一些腕式电子表,桃心儿电子表挂件等一些小玩意,花伞因比较稀有,她打算作为礼物,也送一把给比自己年长一岁的表姐开心一下,天蓝天蓝的花伞,粉红粉红、水灵灵的枝枝怒放的桃花,惟妙惟肖,立体而唯美的令人心动,她很快的把伞柄上那个略显逊色的提手带子换成了一条漂亮的扎头装饰带儿,那个年代的雨伞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黑面料,各个都是长把的且一律不能折叠,且伞面儿大多数是黑色斜纹布面料,只不过伞的大小和手柄上的造型是有所区别的,有木质漆画手柄的、有机玻璃花手柄的、竹节型的、还有如同卓别林手杖似的弯把拐棍样的;偶然也有乡下人惯用的姜黄色的伞骨为竹篾的笨重的竹竿做手柄,漆了桐油的油布伞、在雨中会昙花一现的……
茹怡的两折叠桃花伞的确很美,一时间走到哪儿,都会备受关注的,尤其令同学、闺蜜、同事及熟人们艳羡,她们还纷纷让她带话给老爸,希望在下次出差时也能为她们带来回一把同质地同款式的桃花伞……
茹怡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出现在一个阴雨蒙蒙的雨天里,满街男女老少撑着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布雨伞,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的头顶上是一大把盛开的桃花,迎着微风在雨中摇曳,因两折叠携带方便,有阳光的日子她也用它来遮阳,也许是桃花伞的醒目,也许是真的到了婚恋的年龄了,总之她被亲戚们安排去了相亲;那次她很不情愿的平生第一次去和一个陌生人去见面;
见面的地点是电影院,那天是个阴天,茹怡照例带上了自己心爱的桃花伞,去赴约……和一个见了面什么感觉也没有的电台记者在影剧院的大厅里简单的聊了几句后随着观众、进到了剧场,落坐后不久、电影就开演了,正当她专心致志的在观看那部折幅式电影时,感觉手里的伞似乎在动,原来那个相亲对象竟要接过她手中的花伞,她迟疑了片刻婉拒了,可那人抓着伞的一头就是不松手,在他反复的拉锯战中,为了不打搅到他人观影,茹怡只好松了手,那人就将桃花伞挂在了他外侧的扶手上,电影散场时竟随观众一起走了出来、边走边没心没肺、口若悬河似地说着电影的剧情,直到她伸手拿伞时,他才发觉伞落在了座椅扶手上,那人回头去找伞,茹怡头也没回的消失在了蒙蒙细雨里;和这个没感觉,没缘分的丢伞人,即刻一拍两散了,只可惜她那把在烟雨中只盛开了几回的桃花伞啊……
你相信无巧不成书吗?这句话好像就是专门说给茹怡的……
不可思议的是不久后的一天下午,在一个雨中的黄昏,在满街黑色的雨伞中茹怡竟发现了她丢失的那把蓝底儿的桃花伞,在满街的黑色雨伞中格外醒目,茹怡立刻走近了花雨伞,没错,伞柄上她加上去的装饰花环还随着两人的走幅摇曳在着,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情侣撑着桃花伞,环肩搂腰的又说又笑的从她面前毫无顾忌的经过,她竟一下子迟疑了,看着他们那样开心的说笑着,心里在默默叹息道:算了、算了,不要了!,就送给你们吧!愿你们牵手一生,交上桃花运吧……
丢了东西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看到熟悉的东西时,虽更换了主人,它的上面竟还留有你的印迹:
(2)书本与课本
茹怡的父母喜欢读书,也喜欢给年幼的女儿和儿子买书,这是父母此生留给他们最大的精神财富……
童年的茹怡是个特别爱看书的孩子,她是个一看起书来,就会身临其境而不能自拔的孩子;小时候她的家里有本课外读物《小布头奇遇记》当时买回来时为了区分书本的归属,也为了效仿家长,特在书册窄窄的翻页边上用钢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藏书,直到有一天她在相邻的一个家属院的一个小伙伴家中,看到了一本封面上已被蜡笔涂鸦了的,侧面却写着自己名字的《小布头奇遇记》时,回家翻遍了自己的小人书及课外藏书时,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它已长上了翅膀,离开了自己这个主人了……
中学时的暑假,有一次同学的妈妈叫她帮同学辅导一下作业,茹怡愉快的答应了,可在她同学家翻到书本的某一页讲解时,她惊讶的发现,那一页竟是她熟悉的笔迹验算的一个重要的推导公式,再看书的封面已是用牛皮纸重新糊了的新封面,辅导完之后,她默默的离开了,回家翻开自己那本崭新的课本,终于明白了,为何临近考试了,书本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3)花盆与饭盒盖
自打茹怡记事起家里就养着许许多多花,玻璃海棠,虎皮海棠,秋海棠,各色的绣球花,灯笼花,各色吊兰,君子兰,令箭荷花,厚叶瓦松,仙人掌类绿植类等等,养花的人自然也喜欢买各种花盆儿,有段时间家里的花盆几乎都是各色紫砂花盆,因紫砂盆和烧制的泥土花盆颜色比较相似,大多数人也并不了解花盆的质地,摆在走道凉台上及院子里的花盆也就安安然然的度过了许多春秋,每年她的老妈总要春天时把花盆端出来,霜降后再端回去屋里,随着电视上紫砂茶壶的普及茶文化的推广,人们对紫砂类器具的辨别与识别能力也日趋精进,看客中的一些人也能够分辨出她老妈的一些个各色紫砂花盆了……
一次在清晨浇水时,她老妈发现花盆中多了两个空位,原来是已养了数年的两盆绿紫砂盆装的即将盛开的含苞待放的蟹爪莲与灯笼花双双消失了;没过多久换了高档青瓷盆与粽红色瓷盆的君子兰与对兰又双双离奇失踪了,老人家一时见不到精心侍奉多年的最喜爱的要开花的兰花草接二连三的莫名丢失,血压竟也升高了许多……
院里又丢失了几次花之后,终于有人发现,花是被人用车装着“拉走的”,中午休息时,别有用心的采花大盗,将车开进了家属院里,趁人不备时,将花盆迅速移进了驾驶室,瞒天过海的逃之夭夭了……
在一次远距离的花鸟鱼市上,茹怡竟看到了一株换了盆儿的、有着16片叶子的君子兰,那一片叶子顶端上,分明有一个她老妈打理时留下的印记,她问了下这盆标价300多元的君子兰,花贩子大言不惭的说这是他家养了20多年的兰花……
看着那盆在茹怡家长了20多年的兰花,被无耻之人略去后、竟洋洋自得的说是自家的,她真想去报警,她不敢把此事告诉年迈的老妈,怕她再次出现血压的波动……
如意家的厨房角落里有一个闲置的没盖儿的空饭盒,那是70年代时的一个铝制带盖的大饭盒,长方形的铝制饭盒大约有7寸长,3.5寸宽,2.5寸高,这种饭盒是那个年代人家的常用品,人们用它蒸米饭,尤其是路途远的工作人员带午饭,非常之方便,那时冬季的天气很冷,各家各户也都没有冰箱,每逢过年时,家家户户就将凭票供应的豆腐,买回来、切成块儿,一块一块的冻在户外,只一夜便冻成了蜂窝状的如同面筋一样的冻豆腐……
茹怡家就将一块块切好的冻豆腐,用铝制的大饭盒盛好、放在窗外,轻轻地加上个盖儿,露条缝儿,一天早上一阵儿大风将饭盒盖儿一下刮到了楼下,刮下去的还有别的邻居住户的饭盒之类的东西,他的弟弟跑到窗外的楼下去捡饭盒盖,先到一步的楼上的住户已将刮掉楼下的两个饭盒盖一起捡了起来,因大小一致,就把那个摔得坑坑洼洼的旧盖子递给了她弟弟,自己拿着那个新盖子,茹怡年幼的弟弟拿起那个饭盒盖,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我家的”,邻居的那人说,不是你家的是谁家的,“我家的饭盒盖里用汉语拼音写着我姐姐的名字呢”,“这孩子心眼还挺多的”,来人只好将饭盒盖交换给了他……
邻近过年了,又一次的大风来袭,饭盒连同盖子,无可幸免的被刮到了楼下,这次里面装的是前一天油炸的素丸子,不过饭盒用两道皮筋紧紧的绷着,茹怡的爸爸下楼去捡饭盒了,在楼角的拐弯处,一个老年的拾荒者正佝偻着背,捡拾楼上被风吹下来的食物,那大多是一些冰冻结实的一时半会儿融化不了的东西……
茹怡的爸爸捡起饭盒,还好饭盒并没有被摔开了,他将饭盒打开,把一盒冷藏的准备给过年准备的素丸子,倒在了饭盒盖上,递给了拾荒的老者,拾荒人感激的看着他,一面抓着丸子往嘴里放,一面从破旧的包里摸出来一个与之大小一致的摔得不规则的没盖子的旧饭盒,将丸子全部倒了进去,“你慢慢吃吧,别着急,饭盒盖子送给你了,以后有剩余的吃的就可以盖上了”,回家之后又让茹怡的弟弟送下来了两个热馒头和一茶缸热水……
30多年后,在一次题为“城市的变迁”的工厂车间式的展览会上,人们看到了已久违的那个时代的各种日常用品,宫灯牌收音机,飞人牌缝纫机,三五牌座钟,上海牌手表,双喜搪瓷盆,搪瓷碗,搪瓷缸,铝锅,铝饭盒,学生的烤漆铁皮铅笔盒,有时代特点的印着伟人语录的镜子,印有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帆布黄挎包等等那个年代的物件,包罗万象的几乎全部涵盖了;
看到这些熟悉的物品,经历过的人就想起了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 茹怡的弟弟一边观赏一边走着,看到一组生活用品时,突然调侃着“姐!快来看你的饭盒盖”,茹怡凑上展台前去,认真的看着,那个已不规则的饭盒盖内侧,竟分明有着一行浅浅的印迹,已被浅浅的污垢填平了缝隙,那真的是当年茹怡用锥子刻写着的拼音名字……
“天哪!”果真是我家的饭盒盖,它是怎么又转回到这里的!茹怡惊呀的长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