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八角笼里》,在向腾辉决定带着苏木和马虎走出那个贫困的山村时,苏木和马虎站在大山围绕着混浊的湖里,打了个水漂。毫无美感的湖,水也并不清澈的,连打水漂的镜头都是偏的,以至于通过屏幕都看不到他俩打的水漂有多出色,偏斜的镜头下,只剩混浊不堪的水,和屏幕上:“啪啪啪”的声音,让人只能脑海里荡漾着他们打水漂的纯熟。
眼看着苏木和马虎就要成功离开大山时,他们却面临着来自社会的黑爪捉弄。在被新格斗团队排斥后,马虎为了保护受伤的苏木,带着他回到了故乡的小县城里,做回了那个靠抢劫过路车辆来维持生活和苏木医药费的流浪仔。当他再次与带他走出大山的向腾辉相遇时,却是正在抢劫被抓现行。面对警鸣的喧闹,马虎含泪向腾辉说:“我们,就像打起来的水漂,不管你再怎么努力荡,最终都要沉入水中。”马虎在复杂的环境里,终没能逃脱命运的刽子手,他应验了向腾辉和王凤的对话:“难道你希望他们长大后,都蹲在监狱里吗?”
影片结束时,我生起无限感叹。生活从来就没有高大尚的升华,水漂啪啪啪跳得再出色,最终还是要沉到水里,如果时间不定格,他们终将什么都没留下。这才是现实生活——命运的底色太难高起不落了。
我常常为我妈妈的人生抱有种不可冲破的遗憾,年幼时,甚至幻想过她的劳苦只是命运捉弄,某天,她睡醒了,便能成为与国王失散多年的公主。
妈妈在外婆生下她后,便没有得到过父爱。外公嫌弃外婆生完孩子后就掉头发,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外婆和刚出生的她,毫无亲情可言。待外婆改嫁,继父虽然喂养她,却从未正经的给过她关于爱的任何记忆。唯一可以爱她的外婆,也无能为力于地应付着生活鸡零狗碎,苟延残喘地过活。妈妈像一个皮球一样,在媒人说亲的三天内,就被急急的嫁给了爸爸。她说,当初爸爸家人承诺过给她三床被子,一个柜子,均没有兑现,她就一穷二白的嫁了过来,嫁过来了还是穷得叮当响。
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常念叨着希望爸爸能勤快一些,能靠双手来改善家里的境况。但每每这个时候,面对的都是爸爸的推搡或责骂,或甩头便走,妈妈为此没少流泪。我也从小见证了妈妈经常赤着脚干活的身影,从早到晚,她都是满身的汗水和汗臭,有时经常是泥泞满身。但她的眼睛不好,世界几近模糊不清,她不敢骑车,不敢一个人走出去干活,勤劳并没有改善过我们家的条件,命运把她锁在了那个贫困的村里。直到现在,我们兄妹都长大了,但她却头发花白,身体渐老。从未享过一天福,还要为照顾孙子累出一身病。
我看到了妈妈的艰辛,几乎不会有反转的可能。命运的底色和环境,造就了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刻。她像许许多多的被埋没故事的人一样,一次次被转让,像一次次被打起的水漂,被推起,却又一次次迅速地落下。终是没能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
《盐镇》这本书是易小荷深入到四川一个古镇,记录了12个女孩的命运,她们真实,挣扎,却梦却易碎 。书里的王孃孃一直过着像弹棉花般的人生。嫁给现任丈夫后,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她反复被家暴,被家暴后离家,吵闹,甚至离婚,但最终她还是跟一直家暴她的前夫复婚了,用她的话说:“与其再嫁给一个未知结局的人,不如将就在这摊烂泥里。”她原本可以被弹起的人生,因为性格和选择,仍旧像棉花般被弹起、又落下里生活着,重复着原本生活的暴力,直至某天,苦难隐藏在时光的磨砺里。
我不否认,生命可以靠双手打造出更好的人生。像马虎遇到向腾辉后,可以过上衣食相对足的生活,像我的妈妈,也算过上不用害怕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日子,像王孃孃,不会老无所养。但跳出每个人的生活圈,看到的人生,何尝不是一次一次的水漂,扔过去就沉下去了,哪怕打得相对漂亮,再漂亮些,最终,都沉没在灰暗的岁月里。这不是悲剧,但绝无欢喜可言了。
像《八角笼中》的电影镜头,那个不漂就让它毫无美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