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田埂,因雨水的淋漓变得极为滑溜,父亲却披一袭风如履平地。他是到麦地里去觅桃树苗的-被扔在灰塘中的桃核,几番春风春雨后,便破土长成了小桃苗。
“风起于青萍之末”,在乡人们看来,风是缘起于每一个生命的。
父亲便把它们挖了回来,栽种到门前的菜园里,只三年工夫,挖来时不过半尺高的桃苗就刷刷长得屋檐般高了,也开始了它们生命中的第一次开花结果。在我七八岁时,那桃树已长成有几根粗壮枝条的大桃树了。
一个生命孕育时,这个生命的一缕风也就孕育了。一个人出生时,这个人的一缕风也就诞生了。家乡人或许不懂得“大王之雄风”“庶人之雌风”,但他们相信每一个人都与身边的庄稼树木摇曳起的一数风相呼应。有人生命的一缕风是汤柳风,有人是一缕槐树风,有人则是一缕荷莲风······奶奶说,我父亲一缕风却是桃李风。
奶奶对我说,父亲还年幼时,就受在或红或紫或黄的蒲公英花、雪白的地米菜花、粉黄的马齿苋花等摇曳起的一缕缕风中奔跑。那些花身下
十岁那年,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菜地里桃树的枝条在动,最初我还以为是风吹动着枝条。可转念一想,不对,其他的树枝纹丝不动,根本就没有风啊!我这才知道是有顽皮嘴馋的孩子爬上树去偷摘桃子呢!我拿了一根竹竿正要去捅那孩子的屁股,忽然一阵风起,原来正在院子里编竹筐的父亲一把拽住了我,说:“清儿,不要吓着了孩子,你一阵风儿地卷过去,会把孩子吓得从树上掉下来的。”
待到那孩子安全地从桃树上溜下来时,我发现是村西头的小东。这时父亲披着一袭温和的风走了过去,轻抚着小东的头说:“它们还没成熟呢,等到熟了,让清哥哥帮你摘,行吗?”这时,有风吹得桃树枝条柔柔地摇动着,我想:这风一定是父亲的一缕风。
后来,改革开放,由于父亲擅长种桃,在他的精心打理下,村子里便有了第一个桃园。村上有一位盲婆婆,我叫她杨四奶奶,夏日,杨四奶奶会坐在村头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享受一阵阵清凉的风。要是父亲去桃林,或从桃林回到村里,离杨四奶奶坐的地方尚有十多步远,杨四奶奶就会说:“是清儿他爹来了。我虽说看不到你父亲的模样儿,也听不准他的脚步声,但我认识他的风。他的风不快不慢,带着桃树的阳刚之气,却也不乏温顺,还有着桃子的芬芳与甜蜜。”
杨四奶奶是早些年逃荒从外地来到村子里的,每到桃子成熟时,父亲还会用篮子装了那些个儿大、脸蛋红红的、直冒着甜滋滋的气味儿的桃子对我说:“清儿,把这些桃子给杨四奶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