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很多东西会变,但是爱却永恒。千百年来我们传诵的爱情,在古诗里一丝一缕入骨入髓。
最初的《诗经》有着最质朴和最动人的情感。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邶风·击鼓》
——生死都不是大事,只要牵着你的手,只愿今生共白首。我以为这是诗经里最深情的承诺,其实也是最悲情的告白。因为会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想起白流苏和范柳原,想起那座倒塌的墙,以及墙下企求永远的人们。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想起了那首王洛宾的《永隔一江水》,那首歌我只听得老了以后的齐秦唱出过灵魂。原来有时候幸福离我们就是这一水之隔,碧水无涯,我们不是同船共渡的人,只能在各自的世界里,各自绽放各自凋零。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诗经·国风·王风·黍离》
——这个世界,懂你的那个人,才看得到你的忧愁。所以很些时候人们不愿意花时间分辩和解释,是因为有些人有些话,不说也有人懂,而有些人有些话,说了也不懂。所以,在对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运。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诗经·国风·郑风·风雨》
——《神雕侠侣》里,程英救了重伤的杨过,她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杨过醒来,她只不停的在纸上写"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种最初的萌动和表白,有着少女最初的欲言又止的娇羞和情致婉转的动人,她见到了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
在古诗十九首里,也有着这样简单却深情缱绻的句子——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因为想念,我竟然一夜之间就有了沧桑。而你在千里之外,一定要好好吃饭,保重自己。原来千百年前,也明白,爱你就是爱自己。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我踏江而过,为心上人采摘到那朵最美丽的荷,可是心上人离我千万里,我只能遥望我们共同生活过的故乡,在忧伤和思念中缓缓老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神雕侠侣》里李莫愁最常吟的诗句,可见金老爷子的情有独钟。
在古诗词里,能如此直抒胸臆直指人心的句子,元好问的这首《摸鱼儿·雁丘词》当属翘楚。
那天空中殉情的大雁啊,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你们生死相许?原来是情到深处。所以才有了后来汤显祖《牡丹亭·题词》中所说:“情之所至,生可以死,死可以复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汉代诗人佚名的《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不知道怎样的山川精华才能养育得出这样执着顽强,酣畅淋漓的女子,她的爱不遮掩不躲闪,她用全部的热血和生命来爱一个人,被爱的人,不知道是否承受得住这样的火热和刚烈。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在所有的诗人里,我最爱的是李商隐,而他的的这首《锦瑟》又几乎算得上是我平生挚爱,我翻看过无数的书籍评论,一直想找到跟我与青君讨论相符的答案,想看看这句无端五十弦有没有合乎我想象的解释——可惜没有。
锦瑟怎会无端五十弦呢?这个无端恰恰是有端,因为他太伤心绝望,所以琴弦根根都弹断,这二十五弦的琴,生生变成了五十弦。再也没有比这更伤情的理解,可是,我却认定,这就是义山的本意。所以才一弦一柱思华年,因为每弹断一根都是对恋人的一分思念。他已经永远地离她而去了,他对她所有的思念都已经化作了对往昔的怅惘和留恋,有谁知道,那美丽的珍珠,其实是贝壳的眼泪……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长恨歌》
——如果爱的那个人都不人世间了,那这世间的锦衣玉食又有什么趣味呢?那鸳鸯的瓦也好翡翠的被的罢,那么冷那么寒,透骨的冰凉,怎么也暖不了的心。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满世界的找你,遁天入地的找你,可是你已化灰化烟无处寻觅。原来所谓的天长地久,不过是个笑话,你眉间朱砂怎敌这血染的江山如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
——最最悲哀的悼亡词。你离开我已经十年,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思念。你夜夜入我梦中,还是旧时模样,然而我却再也触碰不到你的温暖,再也不能诉说别后相思。如果你见到现在的我,也已经认不出来了吧,因为风霜早已爬上我的额头,沧桑写满我的脸颊,那两鬓的斑白正透露着我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