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直没机会见,等有机会见了,却又犹豫了;有些事一直没时间做,等有时间了,却不想再做了;有些话埋藏在心中好久,没机会说,等有机会说的时候,却说不出口了;有些爱一直没机会爱,等有机会了,已经不爱了。有太多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所以,如果拥抱只有一次,请紧紧抱住!
1
我叫未央,11岁之前我生活在南方。常年阴雨的小镇,蒸笼晾晒不干产生的霉味;青石板上脏污不堪的青苔;以及泥土般滑腻的触感是我对南方的全部记忆。12岁后,我到了北京,这里有漫天的沙尘和干裂的大风。
我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刚刚离职,独身。
乔是我在下班途中遇见的,那天奇迹的没有风,阳光晴朗,他盘腿而坐,头发很短,白色的衬衣有些旧,却很干净,一把大提琴安静放在一边。
“嘿,这个还能拉吗?”
乔看我一眼,不愿说的样子。空气有些暖,我整个人有些疲态,便学了他的样子坐在地上,将大提琴搂在怀里,随意拉扯几下,不成节奏,乔没有喝止。华灯初上时,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将大提琴随手一摆,摇摇晃晃准备离开时,乔问我。
“这满街人,他们辛劳奔波到底为了什么?”语气困惑却又飘渺。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我学乔的样子,胡诌一番。
“你要不要和我去泸沽湖?”
“什么时候?”
“现在。”
没有火车票,乔拉着我一路蜿蜒走到一个漆黑的巷子里,锈迹斑斑的大门,破旧的大锁虚张声势。乔用力一拉,门开了,流畅的铁轨在眼前铺展开来。夜色逐渐浓重,我和乔轻松混上了火车,一路前行。
2
我座位对面有一个男孩,近乎透明的皮肤和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引得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一位六旬婆婆坐在他旁边,眼瞳浑浊。颤颤巍巍给别人说着男孩的遭遇。
“他叫小智,天生就是这副鬼模样。小智满月那天,他爹妈在车祸中死了,村里人说他是三世煞星……不让他住在村里,我这老婆子只能带他四处流浪。”
“还回去吗?”乔问。
“不回去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她沉默一会儿,讷讷又说了句“真要是走不动了,我俩就一块儿埋了,我把他害了,他反而不留罪孽。”语气中竟带了点释然。
小智一直很安静,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后来我才知道,小智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声音。其实上天很垂怜他,让他的生命成为一片净土。
火车途径一个古村落,我和乔下车。
这里没有电,一江曲水将它与文明隔开。村里的人,日出作,日落息,从没想过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来这里已经28天,还没想过离开。
“柱子,一会儿要去石头家舂米,你要一起来吗?”
“一会儿过去。”
柱子才17岁,村里他这么大的基本上已经结婚生子,而他单身。柱子说他曾经有一个未婚妻,两年前顺着河道离开了,再也没回来,村里人都说,她已经死了。柱子却觉得,她还活着,只是不愿回来了。
第48天的时候,乔走了,一个人突如其然地离开,一如当初突如其来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晚上村子的人都在柱子家跳舞,燃烧着篝火,鸡肉在火上滋滋冒响,手拍鼓的节奏里,新娘被迎了进来。今晚柱子结婚,虽然他依然心念那个走出了村子的姑娘,但是不妨碍他和别的姑娘结婚。篝火的映衬下,新娘的脸红彤彤一片,在这里拜了天地,就是一辈子。
第50天,我也离开了,雾霭沉沉中,悄然离开。
3
一辆农用三轮车划着尖厉的刹车声挡住了我的去路。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浓重口音:“囡,到哪儿去?”
“镇上。”
“你这样走过去得天黑了,搭我车子吧。”
到了镇上,天果然开始泛青。夜从地上弥漫出来,渐渐将整个小镇笼罩起来。我寻了一家旅馆,房东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出门想吃点饭的时候,遇见了那位肯让我搭车的男人,原来旁边的面馆是他女儿的。
他女儿玉兰很热情,招呼我坐下,吹旺了炭火,开始煮面。她父亲从车斗里拿了壶,又翻出一个碗来,中药特有的酸涩味顺风到了我的嗓子眼里。
面煮好了,白生生的面,青翠的蔬菜和一勺酱汤。
玉兰这才接过碗,咕嘟咕嘟几口,他俩坐在矮凳上说话,声音压抑。
我依旧吃我的面。
起身离开的时候,玉兰和她父亲的方向有凳子被踢翻和男人压抑着的喘息声。
我告诉房东我想在这里找一份工作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戒备,直到我拿出1000元暂存了房费后,他才告诉我,镇东有一家电影院在招工。
后来,镇上的人开始主动和我打招呼,聊一些家短蜚长,比如面馆的女老板不能生育,离了婚;比如房东一直惦记着面馆女老板;比如镇西头有一个成衣铺子,里面的伙计向华和旅店老板娘王芝暧昧不清;比如桥头还没结婚就怀孕的杨云总也不出屋。
天气开始变冷,房东在屋里添了一个炭炉,语气含糊却透着精明。
“囡住不习惯,这个炭炉给你,烧不少炭嘞。”
我含笑,心照不宣地在房费里加了200块钱。
外面飘雨,一个姑娘在店门口徘徊,白皙的皮肤,微抿的唇角,红色的棉袄下是微凸的小腹,我知道她是杨云。
连续几天,杨云都会在门口站上一会儿,有时是几分钟,有时是几个小时,从不进来,也不理会那些窥视她的目光。
“《花样年华》还在播吗?”杨云靠着门问我。
“早不播了,你该去影像店找找。”
“你说周慕云最后能等到孙丽珍吗?”
“电影结尾很清楚说了,他们并没有等到彼此。”
杨云没再说什么,她的身影有些孤独。
4
褐色的芭蕉叶从茎上垂落时,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向华抱着怀孕的杨云睡在了一起,恰好被去店里买衣服的王芝发现。不过半天,那位一直展现给外人娇柔妩媚的王芝用她软糯的嗓音,刻薄的语言将这段香艳情色告诉了镇子的每一条巷子,每一块砖石。
随后的三天,向华一直没有出现。
第四天,微雨,王芝浑身青紫地死在了店门口,精致得卷发混着雨水蜿蜒在她脸颊两侧,惨白的脸和徒然睁大的双眼让围观的人不寒而栗。
就在大家张嘴结舌议论向华的嫌疑时,他已经死在了巷尾转角,胸前一个血窟窿,血水混着雨水染了青石板。作为外乡人,我不可避免的被列为嫌疑人。
四五平米的小屋子,一张桌子,一位审讯的警察。
“姓名?”
“未央。”
“年龄?”
“27。”
“籍贯?”
“不知道。”
警察看我一眼,眼里满满的不信任。
“为什么来这里,你和死者向华熟悉吗?”
“不熟悉,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来了这里。”
“我们希望你的配合。”
“我很配合,这是我的心里话。”
警察有些着急,脸色泛红,呼吸粗喘,我猜下一秒他肯能都会直接用拳头说话。
接下来是长久的静默,直到杨云出现。
我在清晨离开了这个小镇,街上已经开始有人支起了摊子热汤散发白雾,氤氲似乎又回到昨天下午。
“是我杀了他们。”长发,白衬衫,红裙子的杨云,一脸笑意地站在警察局门口,声音很柔,我却听出了绝望。杨云坐在椅子上,捉着笔不停地画圆圈,“我有一个男朋友,差一点就结婚了,可是向华却毁了我,他强暴了我,并威胁我嫁给他,真可笑,我怎么可能嫁给这个魔鬼,我骗他喝了安眠药,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向华来质问我的时候,我用刀子杀了他。”
“那王芝呢,你为什么杀她?”
“我没有杀王芝,是向华杀的。镇上人都知道,向华是为了钱才和王芝发生苟且,可笑王芝却来质问我为什么勾引他,她撒泼大闹,激怒了向华,于是向华杀了她,就用屋里我做给孩子的肚兜勒死了她。所以说,男人啊……”杨云的嘴角渗血,她服毒了。
杨云说她本来打算生下孩子就去找她的爱人,她想问问他,会不会像周慕云等孙丽珍那样等自己,但是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我一直想,我们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在一辆孤独列车上,有些人只是过客,如乔,如小智;有人却是命中的劫数,如杨云,如王芝。有些人我们想爱爱不得,有些人我们想躲躲不掉。我们无法保证下一秒会遇到谁,也无法预知转角会和谁走失,于是每一次的欢喜和悲凉都值得珍惜。
有些人一直没机会见,等有机会见了,却又犹豫了;有些事一直没时间做,等有时间了,却不想再做了;有些话埋藏在心中好久,没机会说,等有机会说的时候,却说不出口了;有些爱一直没机会爱,等有机会了,已经不爱了。有太多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所以,如果拥抱只有一次,请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