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哎,听说没,前些日子,老拐去西域走货时被人杀了,被人一枪从嘴里戳了个对儿穿……”
“不会吧,老拐好歹也算二三十年老江湖了,身上本事不差,人也精的很,哪能那么容易被人戳翻……”
“谁说不是呢,可这消息千真万确。”
这被人挑起了话头,死了个老江湖。茶馆里也就开了锅,这位说消息不是真的,那个说是魔教的鬼枪长老重出江湖……
茶馆里一约摸三十来岁的锦衣人老神在在的坐着,捧起了茶泯了一口茶,吐掉了茶叶沫子。
有人冲他拱拱手:“江湖上都说鸡爷您消息灵通,您给咱们大家伙侃侃?”
被称作鸡爷的锦衣人只是自顾自的用茶杯盖子拨开茶叶,看都不看冲他拱手的江湖客。
另一桌的一名商贾打扮的汉子嗤笑一声:“他的唾沫可没你打个客气就能赚到那么不值钱。”然后对那鸡爷打声招呼说到:“听说吴语小楼新来了两名扬州姑娘,样貌称得上上流,伺候人的功夫更是一点不差。鸡爷赏脸,一会喝完茶一起去听听曲儿?”
只见这鸡爷眼前一亮,打了个哈哈:“啊……,哈,都说这断金手陈五爷会来事儿,咳咳,这陈五爷给了脸我不能不兜着,我今天就给在坐各位群豪说道说道那老拐的事儿。”
鸡爷捧起茶碗润了润嗓子:
有一把刀,名曰破阵子。本归上朝边关骁将,裂锦校尉王春。边关三十年,斩首两千零三十一。横刀军镇,染尽长河落日,大漠风烟。养一股男儿肆虐杀伐气。
有一杆枪,八尺八寸,枪头带着抹水红色。精钢的杆儿,常人莫说抖出枪花,戳着都费气力。此枪杀人好由嘴扎入,一枪贯穿后脑。说起来这柄枪有个女气的雅名儿,名曰:点绛唇。
陈五爷脸色变了变,杀老拐的,莫不是那疯子?
鸡爷点点头,是他。而且我知道,他捅死老拐的大漠酒馆,老板娘是以前江南有名的酿酒师,虞桨声。
鸡爷笑了笑:恐怕在这酒馆里洒了血,有人可不高兴了……
旁边一汉子插嘴到:“鸡爷,到头儿你也没说出扎死老拐的人姓甚名谁啊……”
边上一戴着斗笠的江湖客嘲笑到:“点绛唇都不曾耳闻,你怎么混的江湖?你以为是谁一枪挑断了鬼枪长老的名枪十殿阎罗?”
背点绛唇,垮破阵子。那人,复姓东郭,大名扶摇。
见了他你最好绕道走,那是个蛮横霸道的主儿……
鸡爷摇摇头:“这次和他对上的,可也是个认刀不认理的主儿……”
大漠昏黄。
一人牵着一头驴走在路上,这头驴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快马。驴上坐着一名女子,神情淡漠,但眼角含善,看起来就像庙里那观音一般,不近人间烟火,又有一股怜悯众生的仙佛气。
牵驴的男子年龄尚轻,不及弱冠的年纪。一身灰白衣裳,显得风尘仆仆,只是在肩头后绣了一朵水红莲花。撩撩几针,绣的却是活灵活现,在大漠里显的分外水气。
男子面白无须,双眼下眼睑处有一抹红色,配着双眼的杀气,看起来分外妖异。
男子牵着驴,问着驴上女子:“有莲姑娘,这次去西域,就只为了学那西域的什么算术?”
骑驴的女子从驴鞍边的书袋里掏出一本书看着,头也不抬的回答到:“去年我意外得到一本西域的算经,发现所著算法与中原大有不同,更为简洁明了,所以想去西域看看。”
男子叹了口气:“什么劳什子鬼东西,豆芽一般……”
女子无奈的摇摇头,低估一句:“武夫……”
忽然,有一黑点从远处奔来,越跑越快,几乎快若奔马。等到有五十步的时候一把抽出背上长刀。
刀名霸唱,此人正是那大漠第一刀客,乌衣拓跋。
拓跋快活是也。
只见拓跋快活离人还尚有七步,一脚跳起,背几乎蓄力成一弯新月,一刀劈下。
牵驴男子一把推开驴子,拔出腰间垮刀,竖刀格挡。
只听一声脆响,男子的刀被拓跋快活的霸唱刀崩开,男子几乎退了十几步。
男子抬头,双眼血红,嘴角扬起一抹怪笑:“来者何人?”
乌衣拓跋扬刀而立:“拓跋快活。”
那男子一把将那柄名为破阵子的插到地上,从背后取出负着的长枪。
一把扯开包枪头的皮子,枪头嫣红。
枪名,点绛唇。人名,东郭扶摇。
拓跋提刀直指东郭扶摇:“酒馆不见血,这是我拓跋立的规矩。你敢在那里杀人?”
东郭扶摇出枪如江海恶蛟,抖花如凤凰点头:“小爷我想杀谁就杀谁。”
一时霸唱刀刀光片片,点绛唇枪枪影点点。
二人战在一起,霸唱刀力沉,点绛唇不弯,以力打力谁不输谁。霸唱刀劈砍削划,点绛唇扎刺挑拨,以巧打巧更是谁不输谁。
乌衣拓跋后退两步,换反手提刀,小碎步点了三点,一个转身,刀锋如湖中月,荡漾杀气逼人退。提枪的狞笑一声,一弯腰向后一闪,脚下步子却不退反进,靠腰力将精钢的枪杆儿甩成一个大弧,一式长枪卷珠帘。
当啷一声,几乎刺穿人耳膜,二人几乎拿不住手上兵器,各退十步。拓跋快活眯着眼睛,杀气凌然:“倒是一杆好枪。”
东郭扶摇嘴角带笑,眼睑血红,几乎挑入鬓中,看起来邪气逼人。摇了摇脖子,活动了一下膀子,全身发出爆豆一般的脆响。
只见他将枪倒提,手握着枪的吞口。向前开始狂奔,临近时一把将枪背在肩上,一手枪头一手枪尾,枪身被他弯成一个弧线。
远看是那将军倒提着枪,近看是那霸王卸了大甲。
只见他一手松开枪尖,双手提着枪尾,借着绷枪的劲儿脚下一个大圈,枪带着风沙,响着鬼哭一般的啸声直扫拓拔快活。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此式大名:
垓下歌
拓跋乌衣运起气,长发飞散,提刀直立。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大丈夫生当如此,我可取而代之。
谁人,与我,共逐鹿!
一式:
逐鹿。
却是那大刀对长枪,却是那乌衣对红莲,却是那桀骜对桀骜。
却是那——
霸王战霸王。
风沙落下,二人一刀向左,一人长枪向前。都是那霸道性子,都是那江湖翘楚。
都是那两败俱伤的不输劲儿,今日哪方霸王死?
“东郭扶摇,住手。”一个声音响起,双眼血红,疯魔一般的东郭扶摇竟然真的停下。
正是那骑驴女子。
乌衣与红莲擦身而过。
拓拔快活收刀将刀背回后背:“好霸王。”
东郭扶摇眼神恢复平静:“好霸王。”
拓跋快活眯着眼睛:“没人能在她的酒馆里杀人。”
东郭扶摇撇了撇嘴:“没人能在我面前对她不敬。”
乌衣拓跋背刀背道而去:“真没想到你这大妖,也能甘愿为人牵马?”
东郭扶摇头也不回:“我牵的这是驴。”
对,这是一匹叫快马的驴。
有东方世家,家主东方有虎,东武林执牛耳者。
有一子,东方有狐,浪荡成性,号:“狐假虎威”。可是自身功夫一点不差,江湖人称东方野狐。
有一女,不通武功,好学识,偷偷跑出家门,成了一名教书先生。
名为,东方有莲。
驴背上这位就是。
天下无人能收拢住名枪点绛唇一刺,只有这名女子。
正是:牵马伴芙蓉。
——郭荒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