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上下的兄弟们这几天都有点紧张,连令烈、令熹见了大姐,也小心地收起了任性。
“阿熹,我拜托你用点心思做事。谈恋爱不要连脑子也扔到男人那里去了。”令熊对自己妹妹,已是极力压下了胸中的火,声调降了许多,话却是不客气了。
“阿姐,我晚上约了朋友看电影,明天再做行不行?”令熹怯怯地问,话音未落,整个文件夹已经从令熊手中飞了出去。
“二小姐一向聪明,就是缺些经验,”男人捡起来,递到令熹手中,“令小姐多在意自己妹妹,才会把公司财务交给二小姐你。”令熹总算松了口气,心道这易先生可是回来了,正好顺台阶下,发誓今晚一定加班加点做到大姐满意为止,然后冲易兆风吐吐舌头,溜了。
令熊这才正眼打量他。几日未见,哪里弄得这般邋遢,脸上的胡子茬乱糟糟的,还带着疲态,竟比平日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她不由皱了眉头。
“泰国的事都还妥当?”
他一个人只身犯险,她是不放心的。当年涉毒生意的上家出狱,混迹泰缅边境,不知怎的又想重新搭上香港这条线。拿命搏到好歹脱了这行,令熊又怎会重坠泥潭?遂要亲自去了结此事。易兆风直接塞了把刀在她手上,“要想去,先解决我。”
他是个男人,刀山火海尽可以陪她去闯,可这次去的地方,大约就是地狱吧。易兆风回想前几天的经历,还是替她感到害怕。
“不算顺利,但好歹全身而退。”言简意赅,抹去重重凶险死里逃生。
这几年,“风少”这个形象似乎已彻底消失,他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沉稳,办的事,一件件都合她的心意。有时,她会诧异,那个小毛头去哪儿了呢?大概是自己并没能给身边人安全稳定的生活,所以就连千佑,小小年纪,虽然依旧童稚可爱,但认真做事时,已仿若大人了,跟他学什么不好?难道以后还指着儿子给自己挡枪眼?她这么想着,又觉得不是什么好念头,烦得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什么挡枪?谁都不要替我挡枪才好。
易兆风就这么瞧着她脸上吃痛又不服气的表情,由不得不去猜她心思如何翻转,这是他独享的乐趣,人或者一直站在她身外五尺,却想悄悄窥探她内心深处,有几重坚硬几重柔软,几重玲珑几重混沌……
她没问下去,第二天,自然会有一份详尽的报告放在车后排她座位上。这几年交待他的任务莫不如此。
下班车上,令熊发现路线不对,抬头看她,他也只回一个“信我”的眼神。穿过堵塞路段,四周景物又熟悉起来,原来是快到他住处了。她没来由地忐忑。
“令小姐,有件事我不好写到报告里。”他牵她下车。
是什么?
随他进门,他对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蹑手蹑脚进去,令熊入眼处,沙发上大包小包各种购物袋。从泰国回来,第一时间居然是购物?这也太不易先生了!不对!从泰国回来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见她?薄怒慢慢升上来。
他好像未曾察觉,不好意思地从购物袋中拽出了一堆粉蓝粉绿粉红粉紫,“我不大会给女孩子买衣服。令小姐你看怎么样?”
这颜色,明显不是给自己的了。还要自己参谋?很好,小毛头长大了,懂事了。令熊垮着脸随便翻出一件,正想好了讥讽他的话,定睛一看,才130的尺码?童装?
她瞪着易兆风,一脸“你不说清楚我马上翻脸”的表情,对方却甩来一脸洞悉的笑,她便很想把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拖出去揍一顿了。
易兆风冲她勾勾手指,她佯怒不理。又勾一勾,她叹口气妥协,谁叫人家比自己小。
跟他走进客房,床上蜷缩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紧紧搂着个破布娃娃,明明睡着,面上却是极痛苦。她睡得不安稳,时不时浑身颤抖。做了母亲的人,哪里见得了这情形?令熊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背,“说吧,这就是你不能写进报告里的?这孩子哪来的?”
“令小姐,你先同意我留下她。”
“留下总有理由。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是在泰国深山的一个儿童雇佣兵部队里把她带出来的。”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那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懂。
令熊伸手熨开女孩紧锁的眉头,“你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女孩喜欢才怪!”
易兆风不好意思地从那一堆纸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那这个,令小姐喜不喜欢?”
一对清水烧的茶杯,倒是古朴小巧。
“很可爱,可惜我不喝茶。”喝茶需要心静,她只需要酒。也没有退,放进了手边包里。
也许有一天,我们也可以安安静静坐下来,饮杯茶,无所事事地浪费整个下午。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