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傅青岩
全目录|木棉花树下的守候
上一节(64)求婚时的意外
(65)一年之约
不料,韩娜娜突然在电话里崩溃地痛哭出声,“许尹正当然不会在你那里,他在西非遇上飓风,就失去联系了,中国海外搜救的人员名单一批批都安全回来了,却唯独没有他,他现在下落不明……”
飓风、失联、下落不明——一个个厄运般的、以前只从新闻上听到过的词语,像是沉重的铅块砸进脑海,令人猝不及防,心脏被巨大的恐慌㨦住。
韩娜娜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不可置信,定是自己在做梦,但为何梦境让我会这样真切地疼痛。
我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牙齿在嘴巴里的颤抖声音,双唇也不听使唤地哆嗦,我只能语无伦次地胡乱反驳,“你……胡说,许尹正怎么突然会去西非了……什么下落不明,你……肯定是骗我的,你们都在骗我……下落不明,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不就是今天结婚吗,结就好了呀,为什么来骗我……”
“骗你?”韩娜娜愤怒地冷哼,将我自欺欺人式的安慰,拉回到残酷的现实面前来,“程小鹿,我也希望自己是在骗你,至少那样说明他仍平安无事,我之所以会打电话告诉你许尹正出事了,是因为我和他的约定,是我让他去了西非,他是为了你要离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上次见面,我们未曾说一句话,电话里不愿听我一句解释,许尹正说了那么多,都是在埋怨我的,是那样恨我,怎又会改变心意?
乌镇一别,以为我们的人生路永远不会再有关联,我不会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恰好今天换我要结婚了,为什么得到的却是你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噩耗?
好像是听见了,又像是什么也没听进去,太多混乱的东西在我脑中横冲直撞,我头痛欲裂,但我仍强迫自己竭力地听清从电话里传来的韩娜娜的每一句话。
“去年互联网大会,我和他同去乌镇,原本计划在景区旅游住下,大会结束后,没有由来,许尹正回房收拾了行李就要离开,那时我不知道他在美术馆里遇见了你,所以才逃避,怕克制不住自己去找你……但后来避无可避,在机场候机时,他握着手机一言不发,没想到你会突然打来电话,表面上对你言语冷酷,其实内心早已动摇,是我最后忍不住拿了他的手机,挂断你们的通话。回深圳后,许尹正终究对我说了分手,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会结婚,他说他仍爱着你……我骂他是个混蛋,不负责任,他道歉、沉默,那时我知道不管我怎么指责他、闹腾,已无济于事。我答应与他和平分手,但有个条件……”
韩娜娜终有不甘,忿然地指责,“程小鹿,我不明白,我哪点不比你好,我和阿正认识在你之前,虽然不清楚你们究竟为何分手的,表面上一直装着若无其事,即使他什么也没和我说,你一定不知道他有多难过。你伤他如此之深,为什么——为什么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渡过的,我知道他心里从未放下你,我对自己说不是每个男人和他结婚的女人都他最爱的人。即使这样,我能容忍他心里装了片白月光,但他还是不愿意我成为他生命中的一抹蚊子血……”
韩娜娜提出的分手条件,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迂回战术。她和许尹正的婚礼,已人尽皆知。婚期将近,许尹正提出分手,韩娜娜向来自负的一个人,婚礼若是取消,会觉得很没面子。恰好她爸爸手头有一个西非的项目,于是她让许尹正主动提出自愿去西非。
若别人问起他们的婚礼,韩娜娜就说婚礼被工作耽误了,或是再过段时间,她和别人说许尹正在国外,但她变心了,他们不会结婚了。
她要求许尹正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年之内不和我联系,不可以去找我。
一年的约定即是赌注。
一年后,我若仍是独身,她成全许尹正来找我;如果没有,便是他负心应承受的代价。
但韩娜娜仍给许尹正留下退路,若他中途改变心意,她仍旧接纳他,举行延期的婚礼。
“众所周知,西非是H公司驻海外基地中条件最艰苦的,痢疾肆虐,内战结束不久,有些地方仍在动乱中,时势很不稳定。从国内调去那边,等于变相降职,本来我只是想为难吓唬吓唬他的,好让他回心转意,但他根本没犹豫。现在看来,许尹正不仅仅只是出于歉疚才答应离开国内,他去西非不过是为了你,尽快得自由之身……”
我像持着一个充满诅咒的怪匣子,无线电波传递过来的每句话每个字,变成无数尖利的细针,穿过耳膜,直击我的心脏。
泪水迅疾地在我脸上一串串流下,人群模糊一片,夜空是摇曳的星河,是倒映的梦境,是我出现的幻觉。
空气像是被抽空变得稀薄,我奋力地呼吸,我疯狂地想要从幻觉里抓住些真实的东西,我拨打许尹正的手机,智能服务的甜美语音,只一遍遍地告诉我“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然后我在微信、扣扣上不停地切换发出信息、语音和视频,甚至去邮箱内留言,可怎会有回应?
是不是广场上人潮拥挤,漫天的孔明灯遮蔽,我在人群里跌跌撞撞,拼命想要逃离出去,一定有一处安静的地方,信号良好,是可以和许尹正接通的。
阿正,我们曾说21世纪的互联网和便捷的智能手机,就像一千零一夜神话故事里那根的神奇笛管,心里想着想见的那个人,我们就可以见到的他。
可为什么我再也见不到你,没有可以载着我飞到你所在的世界的任何角落的神奇意念飞毯,我该如何去到你身边?
不知是第几次狼狈地摔倒,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来时,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怔忡着认不出就在我近旁,满脸担忧地凝视我的人是谁。
“小鹿,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许过了很久才辨别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林木森,那张温暖真诚的脸,就在刚才向我求婚的人。
像是抓住一根漂到我面前来的救命稻草,我伸手慌乱地摸林木森的口袋,哭泣着:“给我你的手机,好不好,我联系不上他,他失踪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鹿,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林木森抓紧我的手,想让我冷静下来。
“小鹿,是谁的电话,”傅雪也过来问我,“你先冷静一点,洪亮来了,说现在一定要见你……”
看到一脸凝重悲伤的洪亮向我走来时,我已猜到他胳膊底下夹的用纸包裹着的,是当年傅雪送给许尹正当生日礼物的,上面画的是我的人体艺术画。
那年我在许尹正公寓收拾东西离开,要将这幅画带走,许尹正赌气说留着意淫用的,被他强行留下了。
做梦也不曾料到,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回来我的身边,一种不吉利的,从心底抵触它的到来,恐惧袭遍身体每一寸毛孔,我瘫软地跌坐地上,对着他们哭泣嘶喊,“不,不,我不要见他,洪亮……你走开,许尹正的东西,别还给我,我不要……洪亮,求求你拿走啊,不要还给我……”
“小鹿,你冷静一些,”傅雪蹲下,拥抱我的身体安抚我。
包裹着的画框突然被洪亮扔在了地上,他捶打他自己,一下又一下,“小鹿,对不起,老许出事真怨我,我不该自作聪明安排你们在乌镇相遇,让你们试探彼此。因为我不知道,小鹿你还爱不爱他,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是违心地活着的,但我洪亮知道,爱一个人,就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就应该义无反顾,你一定不知道,每次老许去杭州出差,却乘高铁来你的城市过夜……”
悔恨当初,如果不是乌镇再见到他,我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痛苦如割,倔强得近乎可笑的我,怎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在电话里将想念脱口说出。
怎料到,许尹正会为了我如此吝啬的两个字,做出悔婚的决定,放弃国内舒适的前程,去往一个完全未可知的,破败落后的动乱国家。
他不知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所谓一年之约,一年之中会发生的事太多,足够一棵树回生根发芽长高,接着死去;我也许刚刚就答应林木森的求婚了,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
一年中,我们身边的或是其它不知道的地方,会有很多灾难在爆发,空难、沉船,地震、泥石流、火山爆发、飓风……
人是如此渺小,如同沧海一粟,怎么能够与这世上未可知的变数抗衡?
一直认为分手后,他很快走出了失恋的雾霾,另寻新欢,只有自己一直沉湎在已逝去爱情里,那些如巧克力一样欢乐甜蜜的时光。
小鹿,你曾说如若生命像花期一样短暂,一期一相会,一朵花一个世界,一开一落便生命尽了,等来年再开时已是一个轮回。虽然还是在这一朵枝桠上,还是这样热烈的开着,可它也许已经忘了前世的事情。
而我的生命太过漫长,我怕这一年年木棉花开的时候,你都不在我的生命里了。
人群散去,随着最后一盏升起的灯火也飘走,我不知道这些孔明灯都飘去了哪里,象征了美好寄托和虔诚祝愿的它们,只要一点点光和热,就轻轻盈盈地飞走了,但无一例外,第二天早晨都会变得破败不堪,且不知陨落在何方?
一千一万盏的孔明灯啊,如果许愿真的可以灵验,可否保佑我的爱人安然无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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