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老师讲,园林设计应当排好色彩,春夏秋冬皆有可赏之物,如此方可一年四季,趣味不断。以此标准来看,津南的园林绿化的确让人一言难尽。入了秋,草花渐败,鸢尾的郁紫早已枯焦成了黑,玉簪的润白也慢慢萎谢。几度降温过后,津南失了许多颜色。这时,倒是栾树扛起了色彩的大旗。抬头看,一树黄,一树红,繁繁密密,蒴果婆娑,竟有些像那盛春里的樱粉桃红。
认识它之前,我一直觉得这路边的树有点奇怪。有时满地黄花,有时一树黄果,一拐弯抬头看,长得小灯笼一样的奇怪东西又成了紫红色。难道是同一种树又分出不同品种?
它的果子也生的有趣。东北有种“菇娘果”,极甜,外皮是网状的纸一样的薄壳。栾树的果子与其有几分相似,挂在枝头,像一个个红的黄的小灯笼,一串串随着风沙沙摇动,莫名使我想起连环画里还没破壳的会说话的葫芦娃。若这满满一树的小灯笼一齐叫着“爷爷!”这画面还真有点难以想象。
我很喜欢观察花花草草。走在路上,常常“左顾右盼”,欣赏一朵朝颜的颜色;或是停步驻足,轻抚一片叶子的细微绒毛。忍不住,就带了笑,还有从心底里流出来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当然,在路人的眼里,我可能只是个45度角仰望天空,品咂青春的明媚与忧伤的矫情傻逼,或者是被朋友圈关于慢生活的文章感动,立志感受生活的倒霉文青。糟糕的是,我不曾以事外的眼光看到过像我这样四处看植物的路人,而将自己的眼睛安到别人鼻子上难度颇大,故而难以置评。
尽管要担着被称“文艺”的风险,我还是得承认,花草树木,能给我一种温柔的慰藉。同为天地间的活物,路边的植物,竟比身边行走的同一个肤色的人们更让我感到亲切,仿佛有某种生物场之间的联系。或许是因为它们不会说话,不会移动,一直在那里,所以有种沉默的忠诚。又可能是一直在那里,所以让我觉得疏离,而疏离到了一定程度,反过来让我更有亲近的愿望。
总之,我喜欢亲近它们。自然地,我开始留意各种植物科普号,看他们介绍一年四季各种花木。知道许许多多的植物名,并非为了知道而知道。看到一种植物就能滔滔不绝地介绍,享受妹子敬仰的眼神,固然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然而这有装逼的嫌疑。我去了解植物名,自然不是为了装逼,毕竟装一个后就要装更多的逼来努力维持自己的地位,那太累啦。
但是,我也很懒,懒得记一种植物的详细信息,诸如什么纲什么目,哪一科哪个属,地理分布,药用价值等等。有时候心血来潮,想转去读生态学,结果朋友告诉我,上来就得背长长的拉丁学名,记下几百几千个植物分类。我的天哪饶了我吧,我可不想看到一朵美丽的花,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期末考试没答出来的题,太煞风景。
这也是我的一大缺点,不踏实。对什么兴趣都是浅尝辄止,畏难所以不深入,还美其名曰,越深入就越接近谎言。得,我还是拐回来开心地认我的花吧。
从这个角度说,看花就开开心心地看嘛,何必非要知道名字呢。诶,这你就不懂了。知道了名字,就好像认识了一样。譬如在近百人的高数大课上,来自各个专业的同学熙熙攘攘地坐满了阶梯教室,其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让你离不开眼睛的好看面孔。然而苦于身边永远都是看腻了的舍友,没有和男神(或女神)挨着坐的机会,又不好意思指着问这是哪个专业的谁谁,就这么朦朦胧胧着,虽近实远。终于某一天,不经意间从旁人口中听得了该人的姓名,立刻心花怒放,阳光明媚,仿佛知道名字了,就不再是陌生人,仿佛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然而,随名字而来的消息中,可能还捎带着他或她的男女朋友,故有失望的风险。但认植物就不会啦。相信我,和植物发展的感情,要比爱情无私一些,不过分黏腻,也不过分冷漠,任何时候,都能给你需要的慰藉。
毕竟,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