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新公司的第三天,晚上是部门的团队建设,我们约好去银泰城吃海鲜牛排自助。从公司的大楼走到银泰城需要路过一条直的街和一条横的街,我和小琴挽着手在大路上,她的大脑就像哆啦A梦的盒子,随时随地都能蹦出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她跟老大谈得喜笑颜开的,我有些接不上话,有些小失落。
我见过很多次这样的自己,很着急地表达自己,却一时语塞,拿不出自己的思路。在医院的时候,主任每次提问内心都蓬勃得厉害,却又怕人家说爱出风头,常常最后也是默默消磨在心里。若有机会说了,事后也总是在心里反复反省,是不是回答得不够精确,我是否还可以考虑到另一种思路?
处女座热衷的自我折磨、自我贬值,我竟然那么丰满地继承着。处女座的品质分很多种,比如妈妈就热爱分类和整理,把家里的衣橱和生活的程序都梳理得清清楚楚,闲下来的时候还会帮我和爸爸梳理梳理人生思路。而我偏偏继承了最差的那一种。
26岁的阿糖,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有了证之后开始过上富足的生活,于是大吃大喝,每天买买买过了半年,有一天下班回到出租屋里的时候,一开门撞翻了一堆的包裹,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我26岁的时候,才刚刚解决了我的温饱问题,于此同时,我几乎到达了人生的极限。事情只会越做越多,而我56岁的工资估计和26岁也差别不大了。
辞职的事情来得很快,很感恩父母的支持,第一次压力大到捧着电话嚎啕大哭,我随口说出一句,我都想辞职了。过了一个下午,妈妈居然已经在某招聘网站帮我筛选了一下午的工作,看双流公众号显示棠湖公园有下岗女职工再就业活动,一度怂恿我要不要去试试。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或者可以又哭又笑。一直觉得妈妈爸爸特别伟大,能够在五分钟内接受女儿要辞掉一份有编制的医院工作,并且开始做下一步部署的,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一开始妈妈以为我要找一个文职,月薪3k左右,会成为家里薪资最低的人,还和爸爸商量要不要分点工资给我用,妈妈真是太低估我啦。老公是最理智的,他始终觉得一切太过突然。于是还整晚整晚在知乎上刷帖子,看那些离开医院的医生们,到底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又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最后他总结经验得出,离开医院的人不一定混的更好,但是80%的人都不曾后悔。也曾在老公发的链接里看了很多很多,当时学会了两句话,一句是树挪死,人挪活;另一句是及时止损。
于是我离开了,以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速度,包括我自己。有很多很多一起工作的同事,他们为我写过非常多的话,我一个人在家里看过一遍又一遍,红了鼻子,湿了眼眶。那么多肯定,那么多赞许,那么多不舍,那么多那么多,多到我的内心都溢出来,多到我萎蔫的心脏都重新充盈起来。又想起主任指着我说,对,这就是我们的精兵强将!想起带教老师的话,其实这届规培生里我真的很看好你!辞职后到再就职中间的两个星期,我一个人在家吃饭睡觉做瑜伽,这些话语就像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从我眼前晃过,一不小心就泪湿了眼眶,我时常在想,如果这些话是在之前听到,或许我还可以坚持很久很久。
处女座的阿糖,永远只看得见自己的不足,看不见自己身后或许正在发着光亮。
今天,公司给我配的电脑终于到了,老大说让我带回家去,我看了下这个14寸的庞然大物,吐了吐舌头塞进了保险柜了。进公司三天,开了两个会,做了一个很小的任务。我把任务交出去的时候,对方跟我说,你做得很棒!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温度。
温度这个词,是从离开医院开始感受到的。因为入职体检去了公司旁边的专业体检中心,都是华西一些老前辈,进门后一路指引,遇到的每个人都主动上前,为你指引下一个去的地方,整个流程连贯,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完成。每个操作前都有亲切的安抚和指引,连肛门指检也觉得顺其自然,没那么尴尬。回忆起第一次去入职体检时,整个人就是个慌乱而茫然的,没有人告诉我这张表上哪些是需要完成的,分别在什么地方,只能自己蒙头四处寻找,排着长长的队,时不时有医生开门训斥不要拥挤。
当然火锅的温度就更不用说了,入职后有一点无所适从的我,在这一顿热气腾腾的饭局里逐渐打开了我的心。我和小琴还有老大坐在一桌,开始还在假装玩手机,埋头吃牛排,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和大家聊了起来。老大是军队出身的内科医生,特别具有传奇色彩。小琴也有多年儿保经验,不管说什么事情都是神采奕奕,笑口颜开。
谈谈现在每天的生活,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每天清晨和老公一起上班,他开着车,听着广播,我画着妆,吃着早餐,在我的办公楼下告别,各自去上班。每天下午下班,我和妈妈打着电话一边聊天,一边散步1.5公里,到达老公公司楼下的会客厅。刷一会儿手机,然后和他一起手拉手吃晚餐,我总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说着公司里的事情,老公一度觉得是肉太少了堵不住我的嘴。
回到家的时间大概是8点半左右,我和老公都有keep的课程,需要大电视和瑜伽毯,于是都是交替进行。我先做大概五十分钟,然后换老公继续,我就开始写东西。一般会先看一会儿书,大概20分钟,然后开始动笔。一般1500字至少需要1.5-2个小时,写完老公会帮我检查下错别字,配上图和音乐。这时候我会去榨酸奶水果汁,给他和我一人倒一杯,一边泡脚一遍谈论着今天的进步和问题。洗漱完毕,设好闹钟,开始进入梦乡。
时间安排很满,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多,也有共同的目标,也没空吵架,感情反而好得不行。
我进的部门负责的是产品设计,一天晚上回家路上突然想起老公是产品经理,然后口沫横飞特别激动地拉着老公:老公老公,我们现在是同行了耶。老公一脸鄙视,切,我是产品经理好不好,你,小菜鸟都算不上。我就嘿嘿嘿笑个不停,产品大神,请允许我抱大腿。以前觉得老公很厉害,现在更是崇拜。
身为外貌协会的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大楼门口的保安真的每一个很高很帅,每次路过都会向你问好,下雨天还会为你撑伞,听说每个节假日还要负责送礼物,情人节送玫瑰,三八节送多肉。
没有工作牌的访客需要进行详细的登记,登记的美女也超级漂亮,至少1米7以上,涂姨妈色的口红,笑容简直要腻死你。
我的位置上有两盆绿萝,一直好担心会被我渴死了,后来发现居然有专人浇水的。
地毯软软的,走廊里有淡淡的香气,转角的地方会有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小花瓶,插着一朵小花。每层楼都有很多的洽谈室和会议室,有专门的茶水间,听说每层楼的装修风格还不一样,还有下午休闲室,配有蛋糕、咖啡、按摩仪和台球室,气氛比较像甜品店。
食堂装修跟商场一样,去了一次后就爱上了,同事拖着去吃外面的米线我怎么都不肯去。一面墙的落地窗,很多很多的宜家那种餐厅灯,一面墙的丛林装饰,典型的绿野仙踪装修风格,后来看到很多布偶,还有木质的高大的鹿模型,忽然就觉得很像游乐场。
还有就是,我真的很喜欢开会,哈哈,每个都好几个部门的人聚在一起头脑风暴,这里没有权威,没有专家,都是一群有想法的人,激烈地争论。
妈妈说你真的适合这份工作,我又问老公,老公回答得也很肯定。我说我还没看出来呢,你们怎么知道的。答案是我的状态,以前下班就是萎靡不振,愁眉不展,现在天天眉飞色舞的,精神饱满。
一起上班的还有三级医院儿科工作十年的护士长,她说她也是临床干得疲倦不堪,不到三十岁便有了好多白发,于是铁了心要辞职,结果医院让她借调过来换换心情。她说一看我就是那种很认真负责,但是遇到事情就很着急很忐忑的人。
突然想明白了,告别上一份工作的原因,一是身体素质差,常常被小朋友传染,收个肺炎,自己也会咳一两个月,上完夜班常常会有快要猝死的感觉,这一点我没办法改变,只能向身体屈服;二是我的内心不够强大,有强迫症和焦虑症,做过的事情总是反复检查还是不放心,些许小事就让内心风起云涌,这一点是可以修正的。就给我一小段时间吧,我想去挖掘一个真实的自己,内心宽阔柔软如同一片海,面容温柔灿烂好似一朵花。
那一天,我穿着粉红色的过膝大衣,内搭是雪纺的长裙,脚上穿一双墨绿色丝绒皮鞋,手里挎着小包,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我眯着眼睛看大楼折射的太阳光。我想,我终于成为一个白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