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她,可是她不在我身边。我就自己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玩,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听花开的声音,一个人看虫蜕的形状,一个人摸草垂的影子。
有一天,她终于回来了。没有喜极而泣,没有相拥而眠,但是她就睡在这里,睡在我的身边。
见到她,我就有了主心骨。
无论她去哪里,我都像个影子一样在后面跟着,在她买菜的时候,在她洗澡的时候,在她聊天的时候,在她耕地的时候,在她做一切事情的时候。虽然她几乎不抬头看我,哪怕只要能见到她的背影,我也是满足的。
她一直都是忙着的,唯有太阳下山,才总算闲下来,和我面对面,我却娇羞着一张苍白的脸,不敢抬头。她一直都是留着短头发,一副精炼能干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有些陷到高高的颧骨里,小巧的鼻梁很精致,薄薄的嘴皮子,没有别人说的那样多话,白皙的皮肤即使日晒雨淋也是光滑透着灵气。
在天边的亮光终于消失的时候,我们洗刷完就在床上呆着,我睡在她的身边,也不吭声,也不敢随便动,就笔直地睡在同一张床上,乖乖地盖好被子,从肩膀到脚趾头,她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鼻子发出轻轻地呼吸声,让人觉得很舒服。这个时候,我才敢转过身去看她,她完全不像白天那样绷紧神经,而是很放松地,两只手就自然地搭在枕头两侧,脸庞在微弱的灯光下呈现出棱角分明的立体感,身体在配合着一呼一吸时出现上下的轻微起伏。我就悄悄地看了一眼,确认她的确睡在我身边,就放心地闭上眼睛睡了,这一觉醒来,窗外已经亮堂堂的了。
我看了一下身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
我到了厨房,喝了留给我的稀饭,又出门去找她。是的,我知道她一定在那里,玉米的杆子已经长到膝盖那么高了,可是天旱,得多浇水,杂草丛生,得除草。玉米地里,我见到她正弓着身体,手里一拨拨拔着草,一把把的草已经在田间散落一地。她,是个勤劳的女人。
她,是我的妈妈。
出生的时候,我不认得她,没有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随丈夫远走,她一直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在别的孩子有妈妈牵着手的时候,在哼唱着歌谣的时候,在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时候,在蹦蹦跳跳跑回家的时候,在哭喊打闹撒娇的时候,我一直只是看着,馋得就像想吃一粒很甜的糖但是没有得吃,只能舔着嘴唇,咽着口水的感觉一样。
在五岁那年,我终于等到她的出现。刚见面,她的手伸出来,我的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缩,她就木讷地呆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尴尬地收回手。之后的每一天,她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还是更多的属于田地,所以她的身上经常有一股自然的轻轻的植物气味,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我就这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也不气不恼,只是偶然抓起身上的毛巾给我擦一擦额头沁出的汗滴,之后继续干着她的活。
天黑了,不一样,她只属于我,这个时候,我爱的人,她只属于我。
你懂吗?一个自小没有接受过抚触的孩子,他是容易患有肌肤饥渴症的,但是在刚刚接触到抚摸的时候,他又持着极大的条件反射似的回避的态度。所以,我是多么希望妈妈能主动地抱抱我,牵牵我的手,或者只是摸摸我的头。
你知道吗?一个自小就不在父母亲身边长大的孩子,他有多敏感,他是多害怕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一个小动作,惹得父母亲不高兴,然后父母亲就再次将他抛弃。所以,我是不敢随意随便在妈妈面前表现得不乖巧的。
你明白吗?有一种爱,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啊!
谨将此文送给在外地工作的为人父母者,也送给留守在家的孩子们,希望你们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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