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村庄,以种植水稻为主,在我的村庄,只有打开门,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稻田。一年四季,稻田在变换着颜色,春天的稻田春意怏然,夏天的稻田碧绿无瑕,秋天的稻田金黄灿灿,冬天的稻田一片荒凉。这是南方最普遍的风景,更是最珍贵的财富。
最近几年,我很少再回到村庄里去,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一趟家里。每年回去,稻谷已经收割许久了,稻田都闲置着。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稻田,感受着田野的宁静、恬然,呼吸着泥土的清新气息,我的眼前就会展现出一幅丰收的图画——金黄的稻穗,依着和风,在大地的舞台跳跃着铺展开来,一直铺向远方。
我对村庄的稻田是情有独钟的。因为我记得,小的时候,稻田是我们孩子的游乐场,特别是稻子收割了之后,我们在那一望无际的稻田里追逐玩耍,捉迷藏、堆房子、筑长城等等,这样的情景记忆犹新。当然,除了这些之外,也有更加深刻的记忆,因为我的家人比较多,而分到的稻田又很少,所以一年到头就算两季丰收,我家里的稻米还是不够吃,所以饥饿是必不可少的了。
饥饿是我童年的记忆,但也是我认识生活的开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和父母一样,感受着稻田对我们的重要,每年开春的时候,父亲就扛着犁耙走去稻田,翻土、耙田。而母亲把嫩绿的禾苗一棵棵的,整齐的插进父亲整好的稻田里。等禾苗插好了以后,就有我们小孩忙的了,因为刚插上去的禾苗是很需要水的,看水当然是我们小孩的工作,我跟弟弟每天围着稻田转,看着水沟里的水流进自家的稻田,心里美美的。禾苗刚插上去的时候,长得很慢,我们每天都盼望着,经常跑到田埂上看。等禾苗长了一周之后,隔几天去看,总能感觉到禾苗长高了许多,长得绿绿的,这时候能感觉到生命在我们眼前跳动起来,我们看了也格外兴奋。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我只记得,母亲经常往田里跑,父亲忙完一天的工作的时候,也会时常去田里看的,有时候我也追着去看,父亲也不骂我。父亲来到田里的时候,就弯着腰,拨开禾苗,仔细地看着禾苗脚跟的地方,我原来不明白,父亲告诉我说,禾苗的脚跟很容易生虫子,特别是夏天,田里的水温暖,虫子也繁殖得很快,发现了要及时杀虫,要不就很快蔓延开来的。
有时候父亲也像我一样,总似乎等不及,放心不下田里的禾苗,有事没事就跑去田里看。稻苗一开始抽穗,父亲就更闲不住了,天天往稻田里走,似乎很忙,但总是空着手去的,空着手回。父亲整天跑去田里看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每次看完田之后,总有很多话要说,什么禾苗又长高了,田里的水又少了,似乎很紧张。等到稻穗开始饱满的时候,父亲终于露出笑容了,但还是天天去看,有时候拿着农药去杀虫,有时拿着老鼠药去毒老鼠。父亲对种田还是很有经验的,什么时候要杀虫,什么时候要防鼠,他都一清二楚。
我最兴奋的时候就是收稻谷了。南方的丰收,一年两季,大约是每年六月和十月份左右的时候,稻子就熟了,一眼望去,哪里都是金黄的一片,风吹来的时候,掀起一波波的稻穗,一年的希望终于盼到了。父亲和母亲也高兴地磨着镰刀,修着箩筐,跃跃欲割。开割了,母亲拿着镰刀,父亲操着禾苗,刷刷刷、砰砰砰,累得腰板也挺不起来了,从白天忙到晚上,脸上也没有困的表情。我就忙着送水,还有晒谷,捧着金黄的稻穗,看着父母那股乐劲,我也似乎体会到了什么。是啊,一年的辛苦,终于得到了丰收,那是怎么地值得喜悦的事啊。
当然,除了丰收的喜悦之外,也有很多耕种的辛劳和汗水,这些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会更深刻些。我记得耕种的时候犁田耙田是最辛苦的,因为村庄的耕种方式非常原始,假如家里养了一头牛,犁田耙田这些活儿都可以让牛去完成,但是有一段时间,特别是我初中了之后,因为我们都要去镇上读书,而家里也没人有空放牛,我家不再养牛了,而到了耕种的时候,犁田耙田这些就用人力去完成,我们要用锄头把稻田的泥土翻起来,再用耙把泥土搅碎耙匀,这种活儿既费时也费力,我至今都想不明白那些苦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但是正是这些辛苦让我对生活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在村庄,稻田给了我们生命与健康,给了我们快乐和希望,但是也给了我们很艰辛和劳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是村庄人们一生的写照。我的祖辈父辈们,一辈子都在跟稻田打交道,他们一辈子也离不开村庄,离不开稻田。
如今,即便我渐渐的远离了村庄,但是村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村庄的稻田还在一年四季变换着颜色,而村庄人们还在稻田里原始的耕种和轮回,我知道,即便我远离了村庄,远离了稻田,但是我会记住它,因为它是我一辈子的稻田,我的身上仍然刻印泥土的颜色,它就像我黝黑的皮肤一样,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