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宸
图|网络
昏黄的路灯照在水泥马路上,颗粒状的水泥耀着白光,一点一点地刺进清子的视线。清子注意到了,她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脚下的那片粗糙的水泥地,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又迅速黯淡。
他们会让我去吗?父亲会同意吗?男友会提出分手吗?
清子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任凭无尽的黑夜将她吞没。
然而,比黑夜给人带来的恐惧更可怕的是看似荣耀实际却不受自己控制的人生走向。
前天晚上,父亲给清子打电话,说毕业后给她联系下A校,到时候就考那里的研究生。
挂掉电话后,清子一脸茫然,感到一丝可笑,可笑中又带有满满的愤怒感。
清子想不明白父亲到底有多大的背景能与大学领导攀上关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喜欢过多地干涉自己的人生。
虽然A校是名校,但是对清子来说最大的致命缺点在于A校就在本市。
清子暗暗觉得一旦上了那个学校她就永远跨不出家乡,就永远不可能奋斗出独属自己的人生。
她不想呆在那个一眼就看得穿未来的城市,她想走出去努力拥有更加多姿多彩的人生。
男友小李对清子很好,事事都依着清子,唯独一件事不行,那就是不想清子去外地,更不想她考研。
他觉得如果清子看到外面有更大更纷繁的世界,就会抛弃自己。
他不想这段感情破灭,想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把清子留在自己身边。
尽管清子再三强调自己不会因为学业上的成就而离开他,可是他始终固执地认为清子会像自己所认为的那样离开自己。
每次清子试图说服他时,他头都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脸上的神情尽是不悦。
有时候,这种话说多了,他会和清子吵架,于是清子渐渐地在他面前不再谈这件事。
虽是不谈,但外出闯荡的渴望在清子的体内一点点滋长,没有半分的增减。
还有一年,清子就要从海慕大学毕业了。
一种找不到方向感的恐惧在清子心底愈演愈烈,一边渴望远走高飞,一边又受束缚于外在的种种。
身边的大多数朋友都劝清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清子家庭背景一般,再过几年,父母劳动能力会下降,弟弟就要上高中了,家庭重任自然而然地会落到清子头上,这是注定无法改变也不能摆脱的。
清子在学校时,拿奖学金拿到手软,荣誉证书更是堆满了储物柜。不论考研保研,到东部地区的985高校都是稳稳妥妥的。
清子想,自己上大学以来拼了命地努力就是为了能够摆脱家庭的束缚,不让自己再困在那个小镇,不让自己重复过着上一代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我到底该如何选择?顾及家人,顾及男友,顾及……
一阵冷风吹来,清子双手紧紧抱住胸口,蜷缩着身体。
清子迅速跑到地下通道,看到一个男孩站在墙角,身上挂了一把吉他,一边扫弦,一边唱歌。
而此时此刻,地下通道除了他,已经看不到其他的路人。
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还不回去呢?这时候弹得再好也没人听,何必白白浪费时间?清子一脸不解。
清子渐渐向他走近,与他四目对视的那一刻,清子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缕微光。
她站在那,静静地,任凭音符将她包绕,弦声,歌声,在通道里来回穿梭,把清子的心弄得此起彼伏。
心中纠结已久,怎么解也解不开的结在此刻完全暴露,赤裸裸地接受音乐的洗礼。
突然,音乐停了,男孩停止了歌唱,取下吉他,蹲下来整理铁盒里的纸币。
清子看到了男孩拿的一沓纸币,全是零零散散的一元钱,下面只有几张十元钱,有点震惊。
难道这就是他一天辛苦唱歌的所得?难道梦想这个城市就这么不值钱?
清子有些失望,准备离开,男孩也起身,准备往出口走。
清子有点小心翼翼,男孩也有些害羞,他们都小步小步走着。
他们走在各自的平行线上,走着走着,就相交了。
“你每天这么努力弹琴,能养活自己吗?”
男孩稍微颤了一下,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犀利的发问给震住了,微微地低下头,或许是想逃避,或许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是我来这个城市的第三天。”
男孩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带着一种与现实死磕到底的坚定。
清子杵在那一动不动,男孩继续向出口走去,一串串跳动的旋律贯穿在整个地下通道,传到清子耳里的是比原声更响亮的回音。
清子的心莫名躁动起来。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对他来说,这个城市是一个新的城市,是一个大的城市,而于我而言,外面的城市是一个更新的城市,是一个更大的城市。
我还年轻,可以暂时困苦,但是不能不勇敢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大不了,从头开始吗。
孝顺不是对父母言听计从,相爱也不意味着要限制彼此发展。
一切顺应自然吧。
清子的心开始明朗起来,脚步轻盈了许多。
马路上,昏黄的灯光打在水泥地上,颗粒状的水泥地耀着白光,一点一点刺入清子的视线。
清子的嘴角渐渐弯成弧形,她抬头望天,稀疏的星星散落天际,一颗流星飞过,照亮了整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