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饼干盒子里的原稿上,躺着两个名字,陈桉,余周周。是我收藏一生的秘密。
六岁:北方的路面冬天总会结着厚厚的冰,那一年,我走过了人生最漫长的一段路,路的尽头,我遇见了陈桉。穿着白色羽绒服,冻的耳朵通红的男孩,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七岁: 他逆着光现在通道中央,对我说:“呀,你不是那个小姑娘吗。”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忘记了我的名字,也忘记了一起看过的动画片和那个写着名字的纸片。他提着小提琴的盒子,被几个哥哥姐姐围在中央,他好像天生就适合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这一次,他带着他和他的世界一同出现。世界的外围有个透明的玻璃罩,把那个叫做余周周的小女孩隔得好远。
1993年10月23日,平淡无奇的数字组合。余周周得到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甜,不仅仅是获得的特等奖,还有陈桉的怀抱。
十一岁:陈桉背着我的大提琴走在我身侧,突然感到右手一紧,他握住我的手,问我“周周,你输得起吗?”我,我输不起。我不能输,我不是不正经人家的孩子。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同样寒冷的的季节里,我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陈桉。这一次我却可以走在回家的路上。可他是来向我告别的。“周周,我要退出乐团了。”是我太贪心了。陈桉是我的榜样,他永远可以云淡风轻,泰然自若,所有令我难以忍受的事情,在陈桉面前一定都是一笑了之的。我一定要像陈桉一样。
十二岁:谷老师去世了。再也没有人用宠爱的目光背着手笑眯眯的问我:“周周啊,上个星期是不是又没好好练琴”。在医院里陈桉告诉我,死亡和出远门差不多,就像那些分道扬镳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一样都不过是再也见不到了。不,这不一样。出远门的人也许还能再遇见,但是死了的人,就再也没有也许了。
一直以来,都是陈桉目送着我走远,这一次,换我看着他飞往更广阔的天地,陈桉去了北大。
我开始给陈桉写信,我想和他分享我的初中生活。但是他没有回过,一次也没有。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看的。班里的女生都围绕在我身边,争着和我做朋友,但是当徐志强现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我一点都不怪她们,因为,就连我也不敢站起来。我开始知道什么叫做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陈桉,我有那么那么多的话想跟你说。老师让写周记的时候,我却不知如何下笔。因为我生活里的每一件事,我都只想和你分享。陈桉,你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神祇。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人,我看你就像在看电影。可是你的生活我却无法参与,在你走进北大的那一刻,我们的过往就有了一个happyebding.
命运在给我开玩笑。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以为她终于得到幸福的时候,她却永远离开了我。陈桉,我好害怕。
十八岁:我翘掉了高三的第一次补课,和陈桉一起奔赴普吉岛。开始我们的五天之旅。他说他从家里拿了二十万,断绝了关系,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起他家里的事情。走在路上,我握住了他的手,当我意识到他想要逃离的时候,我握的更紧了。余周周从小到大,总是很懂分寸,但难免有一次想要毫无顾忌,飞蛾扑火。在普吉岛的第四天晚上,我和陈桉在沙滩上散步,和陈桉走的每一条路,都像是永无尽头。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他的身世。在他五六岁那年,他的妈妈带着他和一个外国男人,跑了。在最幸福的时刻,他的妈妈和那个外国男人出车祸,死掉了。他回到了亲生父亲的身边,后妈一开始对他很好,然而随着陈桉一点点的长大,后妈有了危机意识,因为遗产,还有她的亲生儿子。她开始变得刻薄尖酸,父亲漠视这一切。他要了二十万,结束了这一切。他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完了这一切。
“周周,我不是神仙,我只是比你大了六岁而已”。他对我的那些好,都像是坐着时光机去安抚年少时的自己。他一点点的引导着我,远离如他一样的淡漠激荡的青春。他几乎要成功了。在我对他说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子的时候,他就准备退场了。神仙总有下凡的一天。
我独自一人返程,在酒店的早晨,我在陈桉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不怕他是醒着的,因为这个时刻,他一定不会醒来。
毕竟,这段路,你只陪我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