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狗也没有爬的这么难看”,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这么粗暴。
我抬头,看见一张模糊的脸。
我没有理由不起来,但好像就是和这个人作对一样,仍倔强地趴在地上。
他发出一声冷笑,踢了我一脚:
“不是好狗。”
语毕,扬长而去。
等着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才慢慢的站起来。
天色近黄昏,云翳的颜色在暮光的照耀下略显病态。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擦干眼角的泪。
口袋里的MP3损坏了,我带上满是尘土的耳机,听着残缺的声音。
电子音此刻显得更加可笑,像是苦笑一般。
“如你所见,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耳机里传出声音,像是讣告一般。
我从床上醒来。
睡前没有拉窗帘,看见了没有星点的天空。
莫名的安心。
懦弱的人不配拥有这一切。
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今天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懦弱的人甚至没有胆子去做出改变。
我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洗漱,然后吃早饭,写完作业后看书,或者找人聊天——当然是在网上,我在现实中和别人聊天往往两三句就会把话聊死。
说实在的,我想一直活在网上。
原因则不言而喻:我可以受到陌生人的关怀和鼓励。
除此之外在我的现实中我看不到一点点对我来说有希望的东西——家庭也好,朋友也罢。终究是我过于自卑,没办法在现实中开心。
会有人对我的感受不屑,他们会说,青少年而已,懂什么?
或许他们是对的。
但我真希望我什么都不懂。
很早之前我经历了我人生中第一场恋爱。
这自然是一场网恋。
那一段时间,至少我感到:每天我的存在都有意义——就这样为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活着。
合眸后亦有光明,就是这种感觉。
也是这一场感情向我证明了一件事:自卑软弱的人,到哪里也无法改变。
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成为了她的新欢。
我不能改变什么,我无力改变什么。
我接受了这个现实,接受她不在的未来。
那个受人欺凌的梦继续做着。
我也继续到网上讨要别人的关心。
我忘了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写作。
所有对自己自卑懦弱的不甘都可以发泄到一张纸上,就像现在这样。
某天我开始频繁地发QQ空间,别人就会以为,我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一个暑假,六十多条说说。
效果不错,开学后我因此得到了一定的人气。我渐渐地停下了网聊。
我渐渐地融入了现实。
能看见别人笑真是件美妙的事。
他们笑了,我也开心。
如果他们笑全都是为了我就好了。
“嗳,这位小兄弟?”一个高年级的哥哥用和善的目光看着我。
“?”我只是给了个疑惑的脸色,但是我心里却在想:这个哥哥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哥哥接着发话:“我的饭卡限额了,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吗?”
我几乎毫不迟疑地借给了他。
他笑了。
我告诉他我的宿舍,可他貌似并没有放在心里。
结局是我补了一张卡,发现卡里少了七十多块钱。
我安慰自己:下次注意就好了。
这个世界很美好很友善的 ,只要你友善了,世界也会对你友善。
“就是这个道理呀,”心理咨询室的老师对我说,“你只要善良,别人也会对你善良的。”
“明白了”我嘴上这样说,心里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别人告诉我,我是很善良很好的一个人。
现实里也能有人这么跟我说,这是我的荣幸才对。
可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就像小孩子拿到了自己不想要的玩具——其实并不快乐。
但是我仍然固执地讨要着别人的笑脸。
这是我生存的依赖点。
现实中我的烦恼无人倾诉,因为谁都不理解。
网上找一个人,ta都可以轻松理解我的苦闷。
那个懦弱的梦,也不再那么刺了。
我仍然依存着陌生人的关心度日。
直到后来,我又做了一个梦。
我没有倒在地上。
我渐渐怀疑这是否是个梦。
似乎在之前的梦里一直欺负我的那个人,又出现了。
耳机里发出可笑的电子音,像是嘲笑。
我仍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说:“打我”
我没有照做。
那个人再说一次:“打我”
我感到有些害怕。
这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我第三次对我说了一声:“打我”
耳机里的声音愈加聒噪。
耳机里的声音就是我的声音。
我感到费解。
时至今日,我仍然无法确定那个梦昭告着什么。
我也没有像狗血剧情那样,突然参透了本性。
但是我大体明白,一直没有人试图加害我,害了我的,终究是自己。
我抱怨着生活艰辛,倒霉事多;
我哭诉着世事无常,唯我受罪;
陷落至今天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只能是我自己。
后来的某一天,初中宿舍楼缺一个宿管。
跟我同宿舍的阿旭恰好是宿管部部长。
他那天晚上给我一个宿管部的牌牌,让我好好干。
他对我说:“我相信你”
真的,那感觉比看一个人笑出来要好很多。
同一段时间,班里有个同学叫阿花。
当时我写好了一部短篇,但是仅仅给了自己宿舍的同学看。
阿花那天早上到我面前,说:“看不出来呀,你写东西不错嘛。”
我一怔,心想她不应该会看见的。
听不惯赞美的我下意识地转移了目光,看到了在一旁窃笑的阿旭。
总而言之,现在一切都还好。
我仍然继续着网络聊天,因为我仍然无法在现实中获取我想要的感觉。
无所谓,毕竟生活于我而言已经有了那么些许色彩,不再是单曲循环的那个黄昏。
迎来了黑夜才能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