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是严父。
贾宝玉能言善辩,可面对贾政,他经常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父子之间,不能有任何心灵上的沟通,这是两个人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
如贾政这样的父亲,在古代并不在少数。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父亲在儿子面前,总要端着架子,否则就违背了礼教。
书中唯有一次,贾政想扮演一个慈父,却惨遭贾母嫌弃。
一、中秋佳节,贾政撒娇
中秋佳节,元春怀念家人,或是感伤青春,便做了灯谜请众姐妹猜,也请众姐妹做灯谜给她猜。
贾母见元春高兴,便在大观园里办了个猜灯谜的活动。
装潢精致,礼物众多,热闹温情的画面,让忙完归府的贾政内心忽然柔软起来。
他忽然也想要膝下承欢,想要和众人一道玩耍。
这是唯一一次,他撕下了严父的面纱,想要成为一个平和的人,与众人一道玩耍。
他主动设下了瓜果酒茶,预备了许多新鲜玩意,还把彩灯挂在了房梁上,最后亲自去请贾母来堂屋玩耍。
可他素日严父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贾宝玉被吓得手脚都不敢动一下,史湘云也不敢随意大笑,至于薛宝钗,素日都是淡淡的,此刻也不会活络起来。
一时之间,气氛十分尴尬。
贾母自然嫌弃他,酒过三巡,便打发他离开。
贾政很委屈,哀求道:“今日原听见老太太这里大设春灯雅谜,故也备了彩礼酒席,特来入会,何疼孙子孙女之心,便不略赐以儿子半点?”
素日威严十足的贾政,此刻如同一只可怜的哈巴狗,只想要得到贾母的一点怜爱。
都开始撒娇了,贾母便再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留在这里,只是不能打扰她尽兴。
贾政自然满口答应,故意猜错灯谜来惹贾母开心,然后又被准许猜一猜众姐妹写的灯谜。
二、中年孤独,难以抵抗
贾政是孤独的。
他是文字辈里少有的争气管事的人。
贾敬一味求仙问道,贾赦花心滥情不着调,唯有贾政,是真切地在为这个家里打算。
可因为他的懂事,铸就了他的孤独。
都说他一味在官场杂务里打转,可若非如此,贾府的富贵荣华该如何维系呢?
很多人说他伪君子,实在太冤枉了他。
虽然他喜欢赵姨娘跋扈张扬的性子,但这也只是停留在潜意识里。
他举荐贾雨村,也并非代表他便是贾雨村之流。
更何况,贾雨村与贾政见面之际,还并没有黑化。
前者的黑化,是在第一次断葫芦庙案件之际。
能够成为黛玉老师的贾雨村,绝对有不凡的才华(曾有文章分析过),其品行在葫芦庙之前都十分端正,否则也不会惨遭贬官。
从这个角度而言,贾政举荐贾雨村,还和其相谈甚欢,并不能因此说他是伪君子。
至于贾宝玉,他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在他眼中,一味只在女子队里厮混的宝玉,真的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他严厉,他严苛,他被政务俗世包围,已经少了那颗诗情画意的心。
可他本来是爱书的人,他会看着潇湘馆说“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 。
外甥女或许真的和舅舅相似吧,黛玉后来住进了潇湘馆,将其打扮得如书房一般,读书写字,好不惬意。
中秋佳节,他被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包围,忽然想起了自己已经被忘记了青春岁月,也忽然想要拥抱这一缕脱离世俗的瞬间。
所以他会磨蹭着不想离去,会撒娇求贾母给他机会,会放下一直端着的架子,当一回平和的人。
三、悲从中来,负重前行
红楼梦中有很多场父子相处的戏,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打骂。
儿子怕老子,却不怕祖父。
这样的场景,在现在已经少了很多,因为大家懂得尊重孩子的意愿,也不在把严苛当成父亲的权威。
可在古代,在红楼梦所构筑出来的世界里,父亲们需要端着架子,来维系自己的尊严。
他们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而是不会爱,不知道该如何去爱。
他们从小就是这样被自己的父亲教育长大的,所以只能学着如此去教育自己的孩子。
贾政忽然而来的孤独,或许便是来自于自己从未被年轻一代所接纳。
可他无力去更改,他不懂如何和孩子沟通,他最满意宝玉的那次,也只是笑骂“畜生、畜生”。
中秋佳节,贾母忽然来了兴致,拿着姐妹的灯谜让贾政去猜。
可这些灯谜预示的含义如此悲观,让贾政悲从中来。
这悲,或许不是来源于灯谜本身,而是来源于贾政一直的忧思。
只有内心存在忧思,才会不由自主将其联想到谜底之中。
能够知道灯谜预示贾府未来的人,只能是贾政,因为他是真的在为这个家筹谋的人。
所有的云淡风轻,都有人在背后负重前行。
而贾政,也是负重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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