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个人最不希望败给自己的回忆。在得知金何在失踪的第六天,左然依旧失眠到深夜,月就快要褪去它的白,而他依旧盯着那玉盘发着呆。望月的角度是左然特地摆放的,为的就是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可谁知每次他想看太阳的时候,他总是错过了太阳等来了月亮,也好,至少,左然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多亏了金何在啊!这样想着,空气中突然飘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异香,左然心中一凜,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这香味的来历和用途,当初就是试图用此迷晕赌坊的老陈头,而差点被砍了手。他立马扯下被面捂住口鼻,悄摸到窗前,借着未消失的月色,窗上倒映出一团黑色的人影,想必那人以为此刻的他必然昏然入睡,不知所以了,可惜人算定不如天算,左然痞气顿起,乐的翘起了嘴角。
“就是为了把你引到这儿,你笑什么?”
那团黑影开口说话了!左然惊在原地,他觉得像是中了别人精心布下的陷阱,好比兔子跳进了坑。窗户纸破了一个洞,洞里吹进了一根针,针笔直的刺在了左然的左脖颈上,泛着淡淡银光,左然眼皮哆嗦,瘫倒在地。门被推开了,黑影显得无比的伟岸,闭眼前,左然觉得这个身影无比熟悉,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能记住这种熟悉的感觉,认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也许这是每个中迷针的人都有的错觉吧!
再睁开眼,感觉像是换了年号,自己也成了故人。头脑昏沉,使得左然目力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片的重影,他知道这是迷药药力尚有盈余所致,他也知道自己是被偷袭绑架了。此处是一个山洞,怪石嶙峋,阴冷潮湿。
洞外看不见月光,洞内只有一根忽明忽暗的烛火,寒风侵蚀,挣扎不灭。这点黄豆大小的亮,是洞内仅有的光明,左然从未觉得如此渺小的火焰却有如此温暖人心的力量。此刻,他只想等待那个绑架他的人出现,因为左然逃不出绳索的束缚,那就只能开门见山了。
“你在想什么?”
没来由的一问,左然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他借着微弱烛光看到了他脚边的那团大块的黑影。刚刚一直都在,却不知是人形。
声音经过声带刻意的造作,听来不分男女,本应开口方知的事由此变的更加扑朔迷离。
我想什么?
“我只想出去,我左然虽然混迹九流,但从不结怨,想来你我可能只是相识,并无恩怨。”
“从前没有,但此刻起就有了。”
“什么狗屁玩意儿,谁指示你来的?哪家赌坊、妓院?”
左然力上脖颈,想侧目而望一直在身后发声的神秘人,但角度有限,尽了全力却只能瞥到其左肩衣物上的金丝纹饰,好像是耀眼凤尾,丝绒缠绕。
直到血色漫上了脸庞,左然才放弃了扭头的姿势,这已是他的极限。
“不是赌坊,也不是妓院,只是我。”
“你是谁?”
神秘人漫步于前,金缕披风罩住了整个身形,宽厚适中的背影,只分高矮却看不到胖瘦。虽有华丽的外衣素裹,但仍掩饰不了背影中天然的孤寂,像是与生俱来的背叛,紧紧缠绕。他步履轻盈,落在左然愈渐分明的眼里,更甚不解的迷。
“现在看清了嘛?”
原来是探知了左然的动机。
“我就是一个市井之人,没什么大用,也惹不起什么祸端!”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说的?”
“以前?”左然左眼不自然的迅速眨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以前,但他的以前他从来不提,为的就是将它遗忘。不仅是忘记以前的事,更要忘记以前的自己。此刻提及,左然便知道他并没被从前的江湖遗忘,该来的终究要来。
“我以前确实不是这样,说吧,我欠你什么!”
“你不欠我。”
“不欠你?”
“今天叫你来,只想让你做三件事,第一,不要去找沈秋棠,也不要去找金何在,他们与你无关。第二,不要打听天宗宗主的消息。第三,不要做错前两件事。”
“怎么让我听你的命令!”
“咯咯”两声压的极低的笑惊悚至极,就像喉咙被切开,溢满血泡的声响。神秘人极快的转身,露出一张面具的真容——怒目金刚。衬着深幽的周遭,无形的压迫潮水般蔓延。
他动了,一个身法,就成了一步之遥。
“否则,沈秋棠、金何在都会死!”
神秘人一掌探来,世界又成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