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之老乡列传(上)
故事开始以前,最初的那些春天,阳光洒在杨树上,风吹来闪银光。街道平静而温暖,钟走得好慢,那是我还不识人生之味的年代。 朴树——《清白之年》
《广东爱情故事》里面唱道“人在广东已经漂泊十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刚好是双份。二十年风云岁月,弹指一挥间,故事太多,还要从头说。
打工初体验,好奇又新鲜,各类角色轮番登场,演绎人生百态。上篇文章说到我会讲一下几位老乡的故事,今天就开始兑现。
这几位老乡,是我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遇到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因此不能混为一谈,需要单独列传。
以下故事根据真人真事改编,文章之中均采用化名,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多年之后,川仔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也许会想,如果那天夜里不和少妇阿裙一起去KTV唱歌,他们之间这段沸沸扬扬的风流韵事便不会开始。
川仔其实并不是四川人,而是我们湖北巴东县人,因为那边靠近川渝,口音在我们听起来像是四川人,因此老乡们都叫他川仔。
川仔是三峡移民,当年三峡工程开工之前,周边地带很多居民需要搬迁,川仔他们村有几户人家就迁居到了我们那里。我和他是在我表姐家里认识的,那时表姐夫的一个老表小贾在南方从事职介生意,我们这些担心找不到工作的职场菜鸟,就到表姐家里碰头,准备同表姐她两口子一起乘车去深圳进工厂上班。川仔那时也只有二十三岁,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给人感觉比较腼腆,话不是很多,笑起来挺羞涩。
那一年正是澳门回归年,我高考落榜,既不想复读,又嫌读水货大专难听,于是一心一意想去南方谋生。听过来人说,南方是一个重女轻男的世界,女人比男人好找工作。我为了保险起见,才大费周章托人帮忙带去南方。记得我们一起南下那一批打工者,女人只需两百元介绍费,而男人却要四百元介绍费,因此连同车费和伙食费,我那次一下子就花掉了六百五十元钱。
当时农村的秋收刚刚忙完,很多剩余劳动力都想方设法出门打工挣钱。我们大概有七八个人,有川仔,还有表姐夫同村几个小女孩,大家一起在表姐家里吃过午饭之后,就坐车到汽车站和小贾带的另外一批人集合。小贾是个斯文白净、留着郭富城分头的潇洒小伙,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做魏三的中年男搭档,长得黄口黑面,五短三粗。
小贾和魏三也带了七八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因为和表姐年龄相仿,她们一见面就很熟络地在一起闲聊。现在早就忘记这两个少妇姓甚名谁了,印象中她们长相还不错,身材也高挑,一个喜欢穿裙子,一个喜欢穿旗袍,文中就用阿裙和阿旗来称呼她们吧。她们俩就像一对姐妹花,外表挺接近,如果远远望背影还有点分不清,走近瞧才看得明。阿裙的皮肤呈小麦色,应该是经常干农活晒成了那样。阿旗的皮肤就要白皙一些,以致可以看清脸上的雀斑。
我们一起在车站附近的餐馆吃过晚饭,就搭上了开往深圳的卧铺大巴。这辆车严重超载,原本只能乘坐四十多人,最后却装了七十多人,他们的办法就是将一些草席铺在双层卧铺的最底下,让我们钻进去躺着,异常拥挤,混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嘈杂的气味,呼吸都比较困难,连他们的司机也抱怨打不动方向盘。我感觉我们这些心怀南下淘金梦想的打工仔,如同航海时代被贩卖到美洲的黑奴。
那年头交通远没有现在发达,不是所有路段都有高速公路和国道,经常会走一些偏僻的乡村马路,据说有时还会遇到车匪路霸拦路抢劫,因此跑长途客运的汽车一般都会配备三个司机,除了一个开车以外,另外两个手持短铳充当保镖押车。
记得那回中途停了两次车让我们解决吃饭问题,一次是翌日中午在湖南衡阳,一次是翌日晚上在广东清远。当时只要一在小店处停车就有强买强卖现象,所有人必须在那里吃饭,就算你不想吃,也要买点东西才能让你上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司机与小店狼狈为奸相互勾结唱的一出双簧戏,用生动的实例证明了“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这样坑我们,连性格腼腆的川仔也怒了,那次在清远吃完饭之后,他就直接将手上未抽完的烟头丢进电饭煲里面,然后拍屁股走人。
经过一路颠簸,花了两个晚上一个白天的时间,第三日清晨才到达深圳宝安,在西乡河西工业区某电子厂宿舍楼前面下车。给我们介绍工作的小贾与魏三先带着我们在宿舍楼一楼找了几间空房安顿下来,让我们不要到处乱跑,以免被查暂住证的治安队抓走。然后他们两个人出去活动,我们就在宿舍等消息。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两个所谓的职业介绍人根本就是好吃懒做之徒,又喜欢吹牛皮说大话。小贾是表姐夫的老表不假,当时他在老家找了一个对象,正准备结婚,嫌在工厂上班工资低,总想干几票生意一夜暴富。魏三则是一个老油条,家里有地不好好种,先是在路边搭了一个“拿破轮”修车铺,每天帮人修一下单车混日子。后来流行去外面打工,他的生意惨淡,就关掉了修车铺,也学人家跑去南方闯荡,遇到了小贾,从此两人相见恨晚,臭味相投。他们顶多认识几个在工厂当保安的老乡,可以提供一点暂住宿舍的方便。但是他们在老家却吹嘘自己和深圳几家工厂的老板关系都很好,打个招呼就能够安排人进厂上班。之前他们趁着工厂大招工,带了几批人到深圳进工厂,狠赚了一笔。
那时我刚刚接触社会,很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小贾和魏三故意在我们面前夸夸其谈,让大家真的以为他们在深圳神通广大。现在回忆往事,站在上帝视角来看,我那时还是太单纯了,想到小贾既然是表姐夫的老表,应该不会骗我们这些熟人,没料到还是被套路。因为我们那批人运气实在不好,过来时附近的工厂刚好都没有招工。介绍费花了这么多,工作却长久没有着落,每天还要自掏生活费,手上的钱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为了节省费用,渴了的时候连水都舍不得买,就直接喝水管里面的自来水,里面有一股难闻的消毒水气味,每次只能捏着鼻子强饮。
小贾和魏三在外面跑了几天,终于将那几个小女孩塞进了附近的工厂,剩下我们这些没进厂的人相当着急,表姐和表姐夫也催促小贾他们快点想办法,因为出门时都以为可以直接上班,认为带钱在身上就等于背石头上山,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没有多少盘缠,总这样持久消耗的话也撑不下去了。
这时候川仔展现出了自己的土豪实力,因为他原本在老家就一直打零工,积攒了一些资金。他听别人说南方工厂里面妹子多,这次出来打工主要是想找个老婆,所以身上带了两千多元,在当时来看,相当于普通打工仔半年多的收入,已经很阔气了。
深圳这座年轻的城市,越夜越精彩。带队的小贾和魏三见川仔身上还有些油水,于是晚上经常忽悠他到宿舍楼旁边的烧烤店喝酒,然后让他买单。川仔为了跟他们搞好关系,方便早点进工厂上班,也非常配合他们的忽悠。真的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兴致来了,他们这几个酒友还将那两个少妇阿裙和阿旗一起叫去KTV唱歌。我和另外几个男孩子因为没有钱出去潇洒,只能待在宿舍打扑克,或者到宿舍楼旁边的小卖部搬个小凳子看电视。
常言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川仔他们几个人去外面疯了几晚上之后,一下子就爆出了两条桃色新闻,一条是老江湖魏三与少妇阿旗,另一条就是川仔与少妇阿裙。当时基本上已经公开了,只是大家当面不提,装作习以为常,见怪不惊。这两个少妇同大家聊天时也语出惊人,有一次竟然说“什么是丈夫?丈夫只能管一丈远所以叫丈夫!”如此解读,真是刷新了大家的认知。
找工作的事还是没有进展,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来天。后来小贾联系到他在深圳公明一家工厂上班的哥们老六,就带着我们这帮人来公明进厂。老六是个标准的帅哥,身材样貌和发型都酷似《中南海保镖》里面的李连杰,甚至比这位功夫巨星还要高大威猛一些。这家工艺制品厂位于红花山工业区,规模不大,两三百人左右,很多都是我们老乡,连负责招聘的行政经理也是,而老六则是行政助理,通过这样的关系我们才得以入职,但是因为工厂效益不好,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事情分配给我们做,只是给我们安排了宿舍,再每人发了一张饭卡,让我们有吃有住,然后就在宿舍等通知。
小贾和魏三将我们安顿在这里之后,见没什么油水可捞,就跑路了。从此大家只能顺其自然,接受命运的挑战。
我们这些新员工宿舍是工厂另外在外面租的套间,不同厂区宿舍在一起,离厂区大概有300米距离。到了宿舍才知道,之前小贾和魏三介绍过来的一批老乡也没有上班,一直在宿舍原地待命,其中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比较热情豪爽,话也挺多,属于自来熟,大家都叫他乐哥,很多情况我们都是通过他来了解。
大家同是湖北人,如今沦落在深圳,只能相互扶持,抱团取暖。这样的日子既无聊又难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班,虽然说暂时有个栖身之处,但也是朝不保夕。消耗了这么多天,连喜欢摆阔的川仔手头上也没多少余粮,更别说其他人了。工厂饭堂每个工作日只提供中饭和晚饭,周日休息时就不开餐,因此缺少储备物资的我们,每天早上和周日一整天都只能画饼充饥,承受命运的惩罚。
文化程度不高的阿裙为了不让老公担心,还让川仔帮她写信回家,骗老公说自己已经上班了。听阿裙说她老公是一位木匠,平时都是在老家接活,这次本来反对阿裙出来,但也拗不过她。难怪她们之前说“丈夫只能管一丈远”,原来有这段来历。让情夫帮自己给丈夫写信,也是令人忍俊不禁,从东方到西方,古往今来的风流艳史,好像还没发现第二例。
宿舍楼下刚好是一家酒店的后厨,当时快到重阳节了,那些厨师天天在下面烤乳猪,烤熟的乳猪挂了一排,色泽金黄,香气诱人,活得如同灾区饥民的我们,每次经过那里都忍不住咽几下口水。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一点也没错,我们在宿舍忍饥挨饿的时候,乐哥开玩笑说不如趁楼下的厨师不备之际,大家去偷一只烤乳猪来吃。川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后经过认真研究,感觉成功率太低,该计划未经实施就宣告破产。
为了不至于饿死,我将裤兜里仅有的几个零钱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厂里饭堂不开餐时,都是去外面吃最便宜的稀饭或者馒头,连吃快餐也算一种奢望,饱一顿饥一顿,比非洲难民强不了多少。
那个年代深圳查暂住证很严,我们初来乍到一般都不敢出门,免得被街上巡逻的治安队抓走。放假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宿舍闲玩,或者打扑克牌,或者海吹神侃。我有次无聊之中,拿着铅笔在白纸上画人物速写,被阿裙看见了,她执意要我帮她画一张像,并说画好之后就请我去楼下的餐厅吃炒米粉。
这个诱惑对于正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之前就听阿裙提起,她和川仔有次在楼下餐厅吃的炒米粉很好吃。于是我就这样被收买了,用心帮她画了一幅肖像速写。阿裙没有食言,果然带我去楼下的餐厅炒了一份米粉给我吃。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广东炒米粉,油亮的米粉,金黄的鸡蛋,再加上一些佐料炒在一起,实在是太美味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吃,还是因为饥饿,我连盘子都舔得一干二净,惹来阿裙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宿舍在六楼,听乐哥说五楼住了两个从事皮肉生意的风尘女子,刚开始我还不信,以为是在开玩笑。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真的,因为那两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有一次我爬楼梯经过五楼时,恰好碰到其中一个艳女开门,我无意中瞥见房间的墙壁上挂了一张男欢女爱性感露骨的大画,宛若现代春宫图。虽然那时改革开放已经二十年了,但普通人的思想还没这么开放,一般不会挂这种画,我学美术时见过不少人体画,按说早就应该心如止水,那次也看得脸红心跳。
因为楼层的格局和位置不同,从我们六楼的阳台上刚好可以望见五楼那两个艳女的窗户,但通常都紧闭着,或者拉上了窗帘,让我们这些无聊之人偷窥无望。经过阿裙这段时间的调教,川仔也变得不那么老实了,他将风尘女子的情况编成一首顺口溜来唱:“老公老公,我在广东。白天睡觉,晚上打工。一个两个,轻轻松松。三年四年,百万富翁。老公老公,你要想通。你若不通,人财两空!”
吃不饱饭的时候,减少活动量可以保持体能。有一次白天我正在睡觉,乐哥神神秘秘地跑进宿舍,到处找长竹竿,川仔问他有什么用途,他故弄玄虚,笑眯眯地说帮忙找到竹竿的话,等一下就请大家出去吃一顿。这诱惑实在太致命,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将几根扫把的上棍子取下来,用绳子绑成一根长竹竿。这时乐哥在长竹竿的一头缠绕一圈双面胶,然后拿到阳台外面,大家也都跟着跑去看他要搞什么鬼把戏。
原来这一次五楼那两个艳女的窗户打开了,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摊放着一些纸币,应该是洗衣服时不小心打湿了,正放在窗户旁边晾干,其中几张零钱被风吹到了窗户外面,掉在楼层的边沿上,目测有几十元。处在五楼那两个艳女的角度,是绝对发现不了那几张被风吹跑的零钱,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冒险去捡,有那工夫还不如多接一单生意。没想到被一直有偷窥欲望的乐哥发现了,屌丝的快乐常人难以琢磨,于是他拿着加工过的长竹竿,像我们小时候用蜘蛛网粘知了一样,将掉到楼层边沿上那几张零钱一张一张地都给粘上来了,这些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叹为观止。
捡到这几十元钱以后,乐哥兑现承诺,兴高采烈地带领大家一起到工业区旁边的沙县小吃店,每人吃了一碗热气腾腾香味喷喷的云吞面。
回来的路上我问乐哥:“毕竟都是上下楼的邻居,今天这事好像有点不厚道,违背了拾金不昧的传统美德。”
乐哥朝我翻了一下白眼,说:“都快饿死了,你还在这里假正经,‘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钱是捡的,又不是偷的。你要是过意不去,等你以后赚到钱了就去照顾一下五楼的生意!”
听完这一阵数落,我只能讪笑一下,就不作声了,毕竟吃人家的嘴软,那碗云吞面的滋味,挺好。
川仔自从和阿裙好上了以后,就经常同她一起出双入对,他们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勾肩搭背,打情骂俏,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第一次来南方,才知道南方的夏天真是漫长,快到重阳节了却一点也没有秋天的感觉。白天不出门还好,一到晚上就难熬,不仅天气炎热,还有蚊虫叮咬。我们当时连快餐都吃不起,根本没有钱去买电风扇和蚊香之类。
到底还是川仔聪明,他这段时间为了和阿裙亲热,每天夜里都跑去楼顶天台幽会,发现那里是个乘凉的好地方。被我们知道这个秘密后,为了能睡个安稳觉,大家每天晚上也跑到楼顶天台上乘凉,先是趁太阳快要落山之时,将天台上储备的消防用水泼到楼顶的地面降一下温,等到了晚上再铺上草席就可以睡觉。我们这群初到深圳的异乡人,还没来得及领略这座开放城市的繁华,却先仰望了她的星空。深圳是一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连天上的星光都被她的光彩淹没,晚上根本无法看到璀璨的银河。
川仔自然是和阿裙睡在一张草席之上,为了掩人耳目,方便上下其手,川仔特意将草席铺到储备消防用水的水塔之上,这样只要一躺下别人就看不见了,适合他和少妇阿裙办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我们仰卧在天台之上,望着天上黯淡的星光,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的夏夜,在乡下老家乘凉的日子,听着大人们讲着古老的故事,在萤火虫飞舞的环境中进入甜蜜的梦乡。但是此时此刻,我们只能在千里之外的城市,怀着单纯的向往,去追寻别人指缝间溜走的机会。渺茫的前途,如同这黯淡的星光,让人万分惆怅,看不到希望。
谁的青春不迷茫?工作的事情来日方长,先不管这些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们在天台上海吹神侃,从天文地理聊到上下五千年,从传奇故事聊到明星八卦,当然也少不了聊一下川仔的桃花运。
在我们湖北老家,一般都把结婚之后的少妇叫做嫂子。乐哥说:“会玩的玩嫂子,不会玩的玩婊子,还是川仔会玩呀!”
表姐夫笑道:“川仔肯定玩不过嫂子,阿裙把腿一夹,屁股一耸,川仔就会像决了堤的黄河一样一泻千里。”
还有一个家伙嘴巴很欠,竟然接过话头说:“这个嫂子(指阿裙)长得又不漂亮,倒贴几百块钱给我,我都不玩!”
大家听后,一起群嘲他只会吹牛皮讲大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也像川仔那样去找一个。
无聊的人,什么话题都敢说,就这样天南地北,有一搭没一搭的,驱散了长夜的寂寥。
重阳到了,这个传统节日在南方很受重视,但是在其他地区似乎没当一回事。我们家乡就不过重阳节,知道有这个节日也是因为小学时学过王维那首唐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还有陈少华唱的歌曲《九月九的酒》。这天阿裙又来到我们宿舍,约川仔一起去爬附近的红花山。我们正闲得蛋疼,也跟着掺和进去,一帮人浩浩荡荡,从北向南巡了一回红花山。
重阳节之后,又耗了几天,便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表姐和表姐夫去宝安找其他熟人介绍进厂没有成功,就直接从长途客运站坐车返回了老家。阿裙和阿旗一起去了西乡,她们有没有找到工作就不得而知。川仔随后也出去了,当时听说还和阿裙在一起,至于他们后来的故事,就成了一个谜,也许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也许情投意合生死相许。
我和乐哥还有另外几个老乡在这家风雨飘摇的工厂原地待命了一个月,才安排到三楼包装部做事。正式上班不满一个月的时间,工厂就倒闭关门,香港老板也跑路了。我们一次工资都没有拿,连路费都成问题,于是和厂里其他人一起到劳动局讨说法。关键时候还是劳动局帮了我们一把,工资按三分之一折算,由劳动局垫付,然后大家各奔前程,我才有路费回家。
像一艘船深入海底,之后就再也没有那些老乡的消息。天涯茫茫,世事无常,有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你以为的来日方长,说不定就是后会无期。有些人离开你,从不说再见。你不知道他为何离去,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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