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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的理性:
贾母是贾府中的权威人物,不论是贾赦还是贾政,对母亲都惟命是从。其他人更没有不把贾母奉若圣明的。贾府里的“人尖儿”王熙凤,与贾母一比,总是相形见绌。薛宝钗说:“我来了这几年,留神看起来,二嫂子凭他怎么巧,也巧不过老太太。”薛姨妈说:“凭她(王熙凤)怎么经过见过,怎么敢比老太太呢?”王熙凤也是甘拜下风,承认老祖宗的聪明伶俐“过我十倍”。
贾母有这样的威信,不仅因为她是贾府的老祖宗,更是因为她身上时常有高情商水平的表现。首先贾母为人和善,常怀有恻隐之心,清虚观打醮时,一个剪烛花的小道士来不及躲出去,被王熙凤“一扬手,照脸打了个嘴巴,把那小孩子打了一个斤斗”。贾母知道后,忙说:“快带了那孩子来,别唬着他!小门小户的孩子,都是妖生惯养了的,那里见过这个势派?倘或唬着他,倒怪可怜见儿的。”这里,贾母与王熙凤形成鲜明对比。贾母的恻隐之心也就是情商上所谓的“移情反应”。
其次,贾母的另一个特点是理性。情商越高,对感情的自控力越强。喜怒哀乐这些感情,对一个情商高的人来说,都不会影响到他对事物的正确判断和正确处理。人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处理事情就必定有精彩的表现。
在贾府被抄后,贾母更表现得像中流砥柱一样。当贾府上下一片悲啼的时候,她最早从哀伤中清醒过来,立即做了她认为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件是向天祷告,“总有阖家罪孽,情愿一人承当”;另一件是叫邢王二夫人同着鸳鸯等开箱倒笼,将做媳妇到如今积攒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分派,极其冷静地对人员的去留、房子的送交、田亩的清理等都作了合理的安排。听得贾政万分感慨,心想:“老太太实在真真是理家的人!”
其实贾母的长处不仅是理家,而是她的审进度势。她的头脑始终是清楚的。这种坚强的理性,才是贾母成为贾府至高无上权威的真正原因。
尊严可以暂时放弃:
《红楼梦》中的刘姥姥是一个众人皆爱的角色,她的出场带给大家的皆是欢笑。刘姥姥一进贾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基本上完成了任务——得了二十两银子。我们并未看到她有关情商方面的出色表演。
刘姥姥情商的辉煌体现是在她二进荣国府之时。作者交代说:她“虽是个村野人,却生来的有些见识”,这个“见识”不如叫做“情商”更合适。刘姥姥的情商首先表现在她能准确地把握贾府人等的口味。她二进贾府,带的是“枣儿、倭瓜并些野菜”。这不仅是因为她拿不出别的东西,也是因为她深知“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果然,她的礼物大受欢迎。在语言上,刘姥姥同样懂得迎合贾府人等的口味。她尽可能讲“乡村中所见所闻”,对于住在深宅大院里的人来说,这就像野菜一样新鲜。刘姥姥这种投其所好的做法,前提是了解别人的喜好是什么。这也就是情商所要求的人际联系能力的一项重要指标:解读他人的情感。她能够敏锐地辩识他人的情感,因此也能恰如其分地反应他人的情绪。
其次,刘姥姥的情感智商还表现在她展示情感的高超本领。刘姥姥在贾府,基本上采用的是夸张的情感展示,其效果十分出色。刘姥姥的身份地位虽然比贾府中人低了许多,但她情感展示的能力很强,她的那些经过了夸张的情绪,很快感染了贾府中的人,当她一次次逗得大家笑不可遏时,我们很难分辩究竟是谁在耍弄谁。
刘姥姥还故意夸张她作为一个乡下人的懵懂无知,以洋相百出来赢得贾府诸人的开怀一笑。但刘姥姥并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人,她对人情世故有着自己的看法。她来到这儿的目的,不是来找她的尊严,而是来求得施舍,因此,只要不是十分令人难堪的恶作剧,刘姥姥便打定主意,一概照单全收。
由于刘姥姥发挥出色,她二进荣国府的收获与第一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各色东西“堆着半坑”,贾母这里又另有一个包袱,光银子就有王熙凤的八两、王夫人的一百两。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从这个角度上说,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含义,远不是“乡下人开眼界”所能够概括的。它是一次生动的情感展示,是一次成功的人际交往,是情感智商的高水准表演。
让人讨厌的赵姨娘:
《红楼梦》中,赵姨娘是一个可悲可叹的女人。她一辈子不仅不见周围有谁爱她、敬她,就连读者也憎她、嫌她,她就像一只生满疥疮的狗,肮脏,让人讨厌。那么,赵姨娘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一个角色呢?若从情商的角度去分析,赵姨娘一生的悲剧的确与她的低情商有关。
赵姨娘的身份是贾政的妾。按照贾府的规矩,母亲是奴才并不等于子女是奴才,因为子女们继承的是父亲——也即“主子”的血脉。赵姨娘知道自己的“奴才”地位不可变更,便想通过贾环来为自己争得脸面。但是低情商的她,却不懂得怎么来达到这一目的。她打骂贾环,她急急忙忙传递给别人的信息始终是两条:一条是“贾环是我的儿子,另一条是我的儿子处在“下流”的位置。结果可想而知:强调贾环是谁生的,就是强调贾环的庶出身份;而强调贾环地位低下,更是只能引起人们对贾环的轻视。
同样,根据信息互换的道理,你要赢得别人的尊重,首先要自我尊重。赵姨娘在这一点上又是做得极差。探春对这个问题很有观察和体会,她曾把周姨娘搬出来做榜样:“你瞧周姨娘,怎么没人欺他,他也不寻人去?”周姨娘没有赵姨娘那种“自不尊重”的举动,不去“大吃小喝”地寻如同“猫儿狗儿”似的丫头打闹,也就用行动传递了“我和丫环不处在同一层面上”的信息,从这个角度说,赵姨娘被人看轻,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纵观《红楼梦》,赵姨娘所做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串通马道婆暗害凤姐和宝玉。赵姨娘以伤害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一份“家私”,是极其丑恶的、为人所不齿的行为。可见,当一个人处于不利地位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心理失衡。在心理状态不正常的情况下,是无法进行成功的人际交往的。郁积在内心的愤恨容易成为一柄双刃剑,既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当然,封建社会给了赵姨娘那样一种身份地位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这是赵姨娘悲剧命运的社会原因;而心理失衡无法调整、人际交往方法错误等情商方面的问题,则是赵姨娘的个人原因。
荣耀可以完全放弃:
李纨是金陵名宦之女,她的父亲李守中曾做过国子祭酒,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她从小接受的是正统的封建教育,即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恪守妇道,从伦理角度说,属于封建道德,其中有些成分在我们今天看来是非常不人道的。但是,在恪守妇道的过程中,对情商也有很高的要求。如果不是在这方面有过人之处,恐怕她很难成为一个被封建家庭所称道的人物。
李纨的第一次出场,就已经是个寡妇。与王熙凤先声夺人、辉煌灿烂的出场相比,她无声无息得连面都没有露,我们只听见贾母向黛玉介绍说“这是你先前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她在贾府的身份是“珠大哥的媳妇”,这已经带有附属的意味;而这位“珠大哥”又已逝去。她和王熙凤同为贾府的孙媳妇,这一次出场,就是她们各自生活状况的亮相。
对于李纨这样的青年女子来说,让她完全抛弃个人生活,仅仅为儿子而活着,是不自然、不人道的,但李纨居然做到了。这需要很强的自制力。我们的头脑中都有两个自我。一个是感性的我,一个是理性的我。这两个自我并不是自始至终都能友好合作的。在很多情况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经常让理性的自我占据上风的人,情商水平就比较高。李纨就是这样的人。除了在王夫人提及贾珠的时候她掉了眼泪以外,我们几乎看不见她为自己寡妇身份而唉声叹气,她始终是平心静气的,也一定是一个善于控制自己情感的人。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办法,能够在受到不公正待遇时坦然面对。李纨在贾府有“菩萨”之称,同她能忍受委屈、不争是非有很大关系。
她同王熙凤同为孙媳妇,但她自觉退居二线,是她具有高情商的一种表现。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如果李纨也像王熙凤那样锋芒毕露的话,不知要惹出多少矛盾。也许有人会说,李纨之所以退让,是因为她没有王熙凤的口才和能力。其实不然。嫉妒这种情感并不一定出现在各方面水准相当的人之间。有时候,嫉妒的人与被嫉妒的人的水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照样会产生嫉妒情绪。李纨不与王熙凤争风头,说明她能正确地对待自己和别人,不为情绪所左右。这种理性的态度就是情商高的表现。李纨实现了她自己所追求的目标,那就是做一个形如“槁木死灰”的典型寡妇。同时,她赢得了贾府上下人等的一致好评,连作者也为她的精神所感动,给了她一个最好的报答:让贾兰成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封建大家庭中最后的希望之光。
移情缺乏的“辣子”:
《红楼梦》中,王熙凤算得上是个出色的人物,但是她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下场。这固然和贾府后来“好一似食尽鸟投林”的状况有关,也和她平时的为人处世有关。王熙凤虽说没有多少文化,但从她应付上上下下时的心机来看,智商并不低下。她所缺少的是情商。
王熙凤“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处事心狠手辣是她一贯作派。她设局害死了贾瑞和尤二姐,弄权干涉一对男女爱情,导致双双死亡。她对这些人的死毫无反省之心,更没有一点同情。
心理学家认为,严重的移情缺乏会导致心理变态。心理变态者为铁石心肠,冷酷至极,他们似乎不能与人建立任何情感联系,甚至以欣赏受害者垂死痛苦为快乐。
在王熙凤害死尤二姐的过程中,她要消灭的是两个肉体:一个是尤二姐,一个是与尤二姐定过亲的张华。尤二姐可以说是无辜的,而张华,那就更无辜了。贾府的人一会要他退亲,一会要他告状,最后,王熙凤还想要他的命,她这样狠毒,连下人旺儿都看不过去了,冒着风险留了张华一条命。旺儿的这个反应,就是移情在起作用。相比之下,在王熙凤身上看不到一点移情反应。当她一步步将人送上死路的时候,她的感情竟从来没有一点波澜。尤二姐受苦之时,那样忍耐,那样不抱怨她,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丝毫的同情、怜悯,没有一丝一毫的良心谴责。移情严重缺乏导致王熙凤失去了人心,最终也落得一个可悲的下场。
警惕“流行性抑郁症”:
林黛玉是一个自由爱情的追求者,同时也是个失败者。探究其失败的原因,我们发现,林黛玉虽然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追求她与贾宝玉的爱情,但是,她对自己或者对宝玉却从来不是充满信心的。由于这种自信和信任的缺乏,她常常表现得情绪过敏,反应偏激。
心理学家曾经对成绩不好的孩子进行观察,结果发现:同样是拿到一张令人沮丧的成绩单,一些小孩会对自己说:“没办法,我实在太笨了”另一些小孩子则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下次努力一点就会好的。”后者的沮丧程度往往要比前者低得多。他们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呢?就在于前者是悲观的,后者是乐观的。
乐观的情绪有助于人的身心健康。悲观的人恰恰相反。在他们眼里好事总是暂时的,是碰上好运气偶然发生的;坏事和是必然的。在解释坏事发生的原因时,他们也进常犯错误,或者对自己太苛刻,或者对别人太苛求。这种情绪在心理学家们看来是“灾难性的”。因为它不仅仅是思考的负面方式,还是一种“流行性的抑郁症”。
林黛玉心理上就有这种“流行性抑郁症”的倾向。若论她和贾宝玉的亲密关系,那是几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确定了的。她第一次见宝玉就大吃一惊,心中想到:“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的,何等眼熟!”而贾宝玉见了她,也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宝玉了为了这个“神仙似的妹妹”差点把通灵宝玉砸了。之后,“宝玉黛玉二人的亲密友爱,也较别人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真是言和意顺,似漆如胶”。按理说,林黛玉应该对他们之间的爱情充满信心,但事实并非如此。她猜忌贾宝玉与薛宝钗,对贾宝玉很不放心。
林黛玉的不自信和对贾宝玉的不信任,造成她的悲观情绪。而这种悲观情绪反应过来又影响到她对事情的判断。她总朝坏的方面猜度,贬抑自己,也贬抑宝玉。林黛玉不懂得如何驾驭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渲染在悲观失望中,使生活变成了一汪苦水。
化敌为友:
在《红楼梦》中,两个同样聪明而美丽的少女林黛玉和薛宝钗,她们的命运大不同,周围人对她们二人的态度也大不同。以史湘云为例。在她心目中,薛宝钗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当林黛玉嘲笑她的缺陷时,她便以薛宝钗为旗帜来进行反击,她说:“你取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个好的。”史湘云对薛宝钗的评价不算过誉。薛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十倍”。就外貌和智商而言,她就是高水准的,从情商的角度来说。薛宝钗也非常出众。薛宝钗关心人、了解人,又尊重人、体贴人;她既敏感,又大度,在人际交往中显得从容圆熟,恰到好处。
薛宝钗人际交往最大的成功,是终于赢得了林黛玉的心。因为薛宝钗具有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才貌,林黛玉几乎一上来就把她当作了竞争对手,更何况又有什么“金玉之论”。她密切注意薛宝钗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出击。而薛宝钗对林黛玉多次的动作“混然不觉”“装没听见”,对林黛玉表现出忍让大度。薛宝钗的忍让说明她相当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正是高情商的表现。
薛宝钗的这些举动,使林黛玉对她的敌意变得毫无意义。就算是一头凶猛的狮子,如果它选中的目标是一堆棉花,那么,在频频攻击后,它也会感到无趣的。这可能是在人际交往中,避免不想与交手的人交手的最好办法。
薛宝钗化敌为友,可以说是人际交往中最大的成功。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宽容大度,即使收到对方挑战的信息,也甘受委屈,不予计较;她与人为善,一片真心帮助别人,而且方式方法做得恰到好处。这些都是高情商的表现。如何对待自己和如何对待别人的情商的关键问题,薛宝钗在这方面交出的答案是令人满意的。所以,尽管她的身上打着严重的封建礼教的烙印,她仍不失为一个讨人喜欢的少女。